说话的是韩非。
韩国九公子、天行九歌男主角、嬴政的一生挚爱……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关键词又迅速从张良眼前闪过。
说起来彼此还颇有渊源。
不仅仅是因为相似的出身,同为王孙贵胄,张良自小便仰慕韩非的贤名,可以说是一枚潜在的小迷弟。
不过那只是土着张良的想法,现在操控这具身体的新张良,则有不同的思想。
诚然,作为一个写出了《五蠹》、《孤愤》等传世篇章的法学大家,韩非是值得尊敬的。
只是他入世改造韩国的方法,张良却有些不敢苟同。
但凡长了眼睛亦或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韩国就是一艘风雨飘摇的破船。
只要不瞎的人,都已经弃船跑路,另觅高枝了。
剩下没跑的,除了既得利益者,恐怕也只有韩非这种不信邪的愣头青了。
一想到此人日后的结局,张良的心便没来由地一痛。
不要误会,这不是他喜欢韩非,而是来自原主本身的感觉。
毕竟从小就是狂热迷弟,面对偶像的死亡,没跟着殉情都算冷静的了。
一想到动漫里那个运筹帷幄、谋算千里,硬生生活成了另一个韩非的张三先生,张良便感到一阵恶寒。
人还是活出自我好一点。
他是这样想的。
思考不耽误说话,张良拱手回礼:“见过韩非师兄,李斯师兄。”
不意对方会搭理自己,李斯有些受宠若惊,回了一个更大的礼。
“师弟,都是自己人,快别这么见外了~”
韩非素来洒脱随性,被他们的大礼搞的无所适从,连忙出声道。
当了几年同门,张良发现韩非似乎并没有把对方看透。
虽然同为荀况弟子,李斯始终为自己的出身自卑。更别说韩非才华横溢,远比他优秀得多。
身份加上个人能力的双重施压,造成了他日渐增生的嫉妒心。
微微一瞥,只见李斯眼中果然闪过一抹冷色。
那意思就像在说——
你们出身显贵,又互相认识,自然关系熟稔。
可我算是什么?真的能做你们的朋友吗?
这时候的大家正值青春年少,有些话还可以说出来开开玩笑。
李斯遂半真半假道:“我一介布衣,恐怕高攀不起二位师兄弟呀~”
阴阳就阴阳,咋还把自己捎上了呢?
此情此景让人想起焱妃、月神那对塑料亲姐妹,比起她们,这对师兄弟之间的交锋也槽多无口。
张良没想到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伏念跟这两位一比,都单纯得跟小白兔一样了。
当然吐槽归吐槽,基本的礼数还是不能丢,尤其是面对李斯这种玻璃心。
“李师兄何出此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韩非,李斯齐齐重复。
这句话冲击力极强,令本就心思多的两人又沉吟起来。
这下倒是李斯先开口。
他回味着这句话,阴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意:“师弟真知灼见,斯受教了。若是有空,我们可以互相探讨,交流心得。”
身为楚人,却早早看出六国之积弊暗弱,心向往秦。
尽管文学造诣不如韩非优秀,却着有《谏逐客书》、《仓颉篇》等策论,为大秦以及后世政治格局奠定基础。
可以说大秦一统以及治理天下的功劳,李斯功不可没。
即使其人品行不端、晚节不保,也不能因此否定他的贡献。
当然张良讨好他也不仅是因为敬重,而是此人心眼贼多、为人蔫坏,凡是挡了他路的不是被贬就是消失,清除异己玩得那叫一个丝滑。
所谓宁罪君子不罪小人,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因此张良和李斯相谈甚欢,倒把韩非晾在了一边。
“子房,可以进去了。”伏念出声提醒。
看了看昏黄的天色,张良一拍脑袋:“净顾着和师兄们说话,倒将老师忘了!”
韩非无所谓地一笑:“老师为人随和,应当不会说什么的。”
“师兄深得老师钟爱,自然觉得没什么。子房才刚入门,还是得留个好印象。”
果然是塑料同门情,才消停了点,李斯便又当起了阴阳人。
要说这话还有点阴毒,暗指韩非故意拖延时间,让对方出丑。
若非张良熟知剧情,怕是真要想东想西了。
好在韩非只是放荡不羁,而非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被屡屡抬杠后,也开始了自己的反击:“师弟这话可就夸张了,老师昨日还夸你书法好,让我多学习。要说钟爱,你也不差呀!”
到底顾念同门情谊,韩非依然言语温和。
你拿人家当同门,人家却视你为绊脚石啊!
张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并没有蹚这趟浑水:“既如此,子房就先进去了,二位师兄慢走。”
于是三人见过礼,便告辞走人了。
临别之前,韩非又没忍住,对自己挤眉逗眼,疯狂暗示。
作为回应,张良也眨了眨眼。
和这对相爱相杀的师兄弟分别,他和伏念进入荀子居住的小筑。
房舍不大,很快便走到了底。
伏念刚伸手,房门便豁然洞开,传来荀子的怒吼:“叫个人这么久,你是在半路睡了一觉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训了,伏念诚惶诚恐,俯身跪倒:“师叔息怒,弟子这就下去领罚!”
啊嘞?你又没犯错领什么罚?
张良连忙解释:“老师息怒,是弟子中途见到颜路师兄,聊得有些晚了,不关伏念师兄的事!”
当见到自家爱徒,荀况脸色霎时变幻,从暴躁老头变回了初见时的和蔼大儒。
“既然子房这么说,那便暂且放过你,下去吧。”
伏念:“多谢师叔和师弟,弟子告退。”
说罢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荀况便仰天悠悠一叹:“师弟啊师弟,你这一撂挑子,可把师兄我害苦咯!”
无名死后,虽有伏念代理掌门之位,毕竟年纪尚小,大事情仍得由荀况做主。
张良正待劝慰几句,却听荀况冷不丁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