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子惠之口,张良基本得知了小圣贤庄的全貌。
能成为天下唯二的显学,的确有其可称道之处。
不论是严谨的治学之风,还是对于学生的规划管理,都值得当世和后世借鉴。
毕竟连子惠这等身份的人,都无法直接进入上舍学习,严格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小圣贤庄的规矩。
通过交谈,张良发现子惠连自己的着作《子房文集》都不知道,可见平时根本不爱读书。
之所以能进内舍,恐怕还是看在他老爹后胜的面子上。
不然堂堂相国之子,不学无术的名声传扬出去,后胜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而在确定子惠确实不怎么读书后,张良也放开了,反正他擅长的其中一项也有吃喝玩乐,对付子惠这种人最好不过。
于是在房间安顿下来、换了套轻便的衣物后,张良便与其从偏门溜下山,勾勾搭搭,直奔青楼。
进城的时候,马车路过有间客栈。
看着门前的匾额,张良不动声色。
就在蓟城郊外临别之前,六指黑侠给了他一块令牌,告知了此处有一个墨家据点,必要时可以作联系之用。
只是不知子惠对墨家的看法,结合多重因素考虑,还是暂时别告诉他的好。
尽管很想吃庖丁做的饭,为了大计,张良还是放下车帘,打算去青楼解馋。
……
今日无事,又是在勾栏听曲的一天。
子惠一看就是老常客了,张良猜想若不是小圣贤庄禁止门下弟子夜不归宿,他早就在这里包月,甚至包年地住了下来。
子惠喝得烂醉如泥,搂着两名美人爱不释手:“明天是荀夫子讲经的日子,可不敢再出去了。子房你若没玩够,今天一定要尽兴呐!”
张良也是左拥右抱,只不过他武功不低,表面看起来醉醺醺,实则内心清醒得很。
一边接受美人的投喂按摩,一边装作无意地问:“听说荀夫子深居简出,这讲经又是怎么一回事?”
子惠豪饮一大口:“荀夫子德高望重、满腹经纶,每月定期会在明德堂举行经筵。”
“那在经筵上,有没有人被他破格录用为弟子过?”
“没有,听说荀夫子的两名弟子韩非和李斯,前者是通过韩王的推荐信引荐,被当场收为亲传弟子。
后者则是按部就班,通过层层考试,从外舍升到上舍,最后得到荀夫子的关注,才被收入门下的。
张家五代相韩、袭封列侯,子房你又何必如此麻烦,我直接带你去找人不就好了?”
张良不语,只摇了摇头。
来到小圣贤庄月余,他并没急着送信交差,而是隐藏身份暗中考察。
而通过观察,他发现庄中推行的三舍法虽然因材施教、人以群分,却因实行过久,已然造成了阶层分流。
例如他在的这个内舍,从不与外舍交互,视外舍生如草寇氓流,肆意鄙夷菲薄。
这种情况也同样适用于上舍对内舍,即使偶有交流,上舍生也绝少与内舍生同行。
那隐隐透露出的高傲之气,用子惠的话说,就是瘦狗睡栅架,假清高!
事实上以张良的学问和着作,本可以在前几日的考试中升至上舍。
只不过据他了解,上舍生除了韩非和李斯,并没子惠这种相国之子,几乎都是考试机器,埋首学问,无趣至极。
所以他故意表现平平,继续留在了内舍。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结交子惠只是插曲,张良真正的目的,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做荀子的亲传徒弟!
……
明德殿前,人流涌动。
今日是儒家宗师、老前辈荀况每月一度讲经的日子,众弟子早早便来到,企图占得一个靠前的好位置,更好地聆听大师教诲。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先到先得,手慢无的哄抢戏码,占座的几乎都是外舍弟子。
为了从两千人中脱颖而出,这些人希冀获得荀夫子的青睐,即使不能被收为徒,能升至内舍也足够了。
要知道不同的班级,老师的教学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尤其是外舍,老师都由上舍生充任。
这要是韩非和李斯也就罢了,众人还能间接获知点荀子的精髓。
关键来教书的都是些只知照本宣科的“机器人”,态度敷衍,教完拉倒。
除了考试,这是他们升舍的唯一机会。
有些脾气火爆的,甚至还因此打了起来。
看着身后闹哄哄的人群,子惠嗤笑不已:“真是一群土包子,不知道庄内禁止斗殴吗?”
果不其然,那些打架的没多久都被叉了出去。
按照儒家的规矩,这些人要么抄书要么禁闭,更有甚者更会被逐出门墙。
张良收回目光,悲天悯人:“他们也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罢了。”
除却最靠前的一百上舍生,内舍生三百,分布排列也有些靠后了。
好在子惠身份不凡,直接作弊开挂,提前预留了两个靠前的位置。
此处已是内舍生所能坐的最前排。
再往前便是上舍生所在的地方,对比身后稍显嘈杂的内舍生,他们要更为安静,或是温习书目,或是沉思冥想。
子惠依然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什么,张良却已无心再听。
因为从攒动的人头中,他瞧见两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此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最前排,一个紫衣华服、面容俊朗,一个峨冠博带,严肃沉闷。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荀子唯二的亲传弟子韩非和李斯。
方才外舍生那边的动静,这两人也是听得门清。
李斯倒还好,韩非素来性子跳脱,回过头暗自咋舌:“怎么又打起来了,每个月都要这么来上一轮,不累吗?”
李斯不答,只感叹了一句:“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无奈,师兄乃王室后裔,不懂也很正常。”
这话阴阳怪气、意有所指,韩非知道自家师弟就这德性,每次说话不刺自己几句过不得。
于是只一笑,好脾气地没有计较。
咚——
伴着突然敲响的钟磬声,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