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我们在国际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了一个多月,介错的手终于可以活动自如。尽管生活自理是没问题,但我依然事无巨细随同照顾。期间昂经常跑去医院,我也并不过问他跑去那里做什么,但他每天晚上回来与我们吃饭,说点他听说的有的没的,倒是其乐融融。
我问起昂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说还是得回去把书读完,尽管之前猫鼬安排他在t国插班了一段时间,或许对今后在t国大学深造能够给予一些帮助,但是他仍希望在自己的故乡继续就读凭自己能力考上的学校。现在他休学了一年多,手续也没办,不知道还是否能继续就读,况且他妈妈也不在了,所以他希望我以他的监护人身份为他出面办这些事。
我当然不能推辞,只是要回去重建那片废墟,还要从头整理关系证明,确实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们。
想起有李太太的那个家,恍如隔世,我们出来得太久了,现在是真的想回家了。我又想起了很久不见生死未卜的封迁,当初如果我们大家单纯的只是李太太的房客,现在的我们,会不会都是好朋友呢?是成为了一家人,还是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了呢?
我看着介错:原来自己和他一样,都那么渴望有家人陪伴,那么希望有个家啊!
介错却懂装不懂地对昂说:“你费这劲是为什么?何不干脆去跟着猫鼬混算了。”
昂若有所思地说:“他现在也是在百废待兴的阶段,不能去给他添乱。而且我现在还年轻,还没法达到公爵的高度。当我变得更厉害一点,等真正有本领能成就他的时候,一定会去加入他。……在此之前,我想跟着孔哥再学点东西。”
介错满不在乎道:“你小子前途无量,跟我学什么?修空调还是销售呢?我可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
昂笑道:“如果想学有用的,就不找你了。”
我向昂打听林在做什么,介错“啧”了一声,别过头去,似乎有些不满。
昂说:“林先生最近和童氏秋草在想办法安顿那些游民。”
“游民?”
“是啊,上次童氏秋草硬要跟着你和方玭姐去百达村,就是受林先生所托,去了解游民纷争的事情的。他想要从中找到突破口,真心想要帮助那些游民解决生存问题。”
昂说,那些游民原本安家在古迹区域内的大湖里,靠打鱼为生,没有身份,没有土地,也不能上岸,原本生活就十分困苦。最近J国申请到了A大区运动会的主办权,想要在古迹附近选址建造体育场馆。官方在考察的时候,觉得阿通他们这几个村的游民刚好在选址地附近生活,制造了大量生活垃圾,污染水质,有碍观瞻,便强拆了他们的吊脚楼,在短时间内要求他们全部撤离。命令如山倒,这几个村的游民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去寻找另一片栖息地,无可奈何,只能分批拖着船屋向其他水村靠拢,到别处找生活。
他们中最先出来流浪的一批人无意中发现百达村附近的水村生活比他们原先的日子好得多,便想在这里安营扎寨,没想到生活习惯不同,再加上J国政府对这些游民本来就没有想着要解决他们的民生问题,所以他们上岸做生意遭到警察清剿,下水捕鱼又被当地村民排斥,还无法回到原来那片地方,只能硬闯到百达村那边,时不时与原住民发生械斗,十分窘迫。
“那么林先生有什么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我问。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先沟通。”昂说,“……好像林先生有想法要带这些游民回V国。”
“开什么玩笑。”介错酸溜溜地说,“几代人都没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他能解决?我才不信。”
“他说能解决几个就解决几个吧。”昂说,“不过这几天我想带些吃的和用的给那些孩子,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不知道他们又流浪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hilda呢?”我又问。
“她去了边境帕瓦沙那边的医院参与重建,好像有想法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作为临床医学使用。”昂说,“这回曼姨破天荒没有打压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她已经走了?”我惊奇道,“没听她说呀!”
“她那么孤傲清高,怎么会跟我们说她的事情,还是林先生告诉我的。”昂凑近来,悄悄说,“去之前,她还回去一把火烧了古迹下曼姨的实验室……这事现在连曼姨都不知道。”
“哈?”我们都颇感惊讶,“那曼姨最近在做什么?”
“不知道。每天看到她都在办公室喝茶、查账。”
“是要专心打理林先生舅父这边的产业了吗?”
“说不清楚,我觉得是吧。”停了一会儿,昂继续说,“……说了那么多,那么你们两人今后有什么打算?是真的要一起脱离组织、做普通人吗?”
我望一眼介错,发现他正看着我:“……其实就算我们不说脱离,RothSFIA也名存实亡了吧?应该很快就不复存在了。看来猫鼬想要洗白产业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呢。”
昂愣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说:“……是啊……姐姐,那么爸爸和你妈妈的愿望,实现了吗?”
长久以来,我几乎忘了这件事,忘了我这趟旅程的目的。被事情一直推着往前走,想解开心中的一些疑问,可是一路走下来,这些答案渐渐不言自明,却变得没那么重要。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实现了答案本身,成就了父母未完成的事情。
唏嘘感慨间,我点点头:“应该实现了吧。爸爸其实只希望他的子女、他的晚辈能够成功上岸,不要再与组织有任何瓜葛,做一个简单纯粹、堂堂正正、普普通通的人……我想我做到了。我也很庆幸,没有把你变成我这样的人。”
介错在一旁冷笑几下,又叹了一声:“没想到,一辈子那么讨厌飞鹰,觉得与此人不共戴天,结果还是着了他的道,被他给拯救了。说起来……还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