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个很容易放弃生命的人。”昂面对墙壁抱腿坐着,声音低沉且落寞,“明明她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我认识她根本不算久,就三次看到她故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贱,甚至还不如一个命令、一个任务更有价值,用别人的一句话来强迫自己必须要做到那样的标准。我看在眼里,无奈却又没法改变。她给我感觉非常熟悉,刚见到她,就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而且我在她身上找到了几乎没有印象的爸爸的影子,保护着我和妈妈,那么勇敢、那么伟大。我觉得这就是血缘吧,好神奇,这应该就是家人的感觉。……可是后来才发现,她这种状若坚强的脆弱,这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像我妈妈——明明一直在保护我,却那么破碎、那么需要别人的保护。我遗憾自己没能保护好妈妈,所以想要为了现在唯一的亲人,变得更坚强一点。你说她被利用、被绑架,我不认同,因为我姐她从来没有被利用,她一直在用尽全力保护家人和伙伴,我相信这不是任务,她做的比任务要求的多得多,甚至有些事情在孔……介错哥那里看起来是多余而受到责骂,我明白这都是为了我们。她是我的努力目标和英雄,所以我绝不会让她的努力白费,也不会允许她一事无成的。”
铁手岩鹰听到昂的话,顿时哑然。猫鼬对铁手岩鹰说了什么并不在意,只是看着昂出神。
面对着这个过于懂事的孩子,我心软了下来,很想说感谢,也想说抱歉,更多的却是佩服,因为我像他那么大时,甚至都不会自己思考,更不知道前路如何,只是一味的服从,期待别人告诉我怎么做,根本就没有自我、没有目标。他其实比我内心强大不知道多少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我在接受着他的保护与引领。
我挤出一个微笑,轻声对他说:“我不是想要轻易放弃生命,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更有效地使用自己的生命而已。以前的我真的很差劲、也很幼稚,尽管和介错约定了要活得更久,可是我发现自己尽管活下来了,但活得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也不通透,就连想为别人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会一味给别人添麻烦。不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介错想要留住我的苦心。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是什么味道,找到了方向和答案。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就算前路再难,我也不会放弃。留着这条命,才有努力变好的可能。是吧?”
昂听说,抬起头半信半疑地看我:“真的?”
我笃定地点点头:“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方玭却面露不快,柔柔地对铁手岩鹰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不要这样说我们,更不要胡乱评价公爵。”
铁手岩鹰却满不在乎道:“我这还是客气的,如果介错在的话,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暴走?”
方玭急忙拍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被铁手岩鹰这么一提,无可救药地担心起介错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平安,如果他已经出到地面就再好不过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早晚也会忘了我吧……
念头一出,不免有些心下失落起来,便搂着昂的肩,以此安慰自己还有需要保护的重要家人在一起,我并不是孤单迷茫的。
大家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再次沉默。
在这期间,hilda一直在附耳对曼姨说什么,曼姨脸色越来越难看,由白转青,又黑得可怕。她急急反问了一些话,hilda又与她嘀嘀咕咕耳语半天。这非比寻常的惊讶神情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失控。
我们面面相觑,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又有怎样的情况在前面等着我们,有些紧张起来。只有猫鼬叉着手盯着她俩,眼神意味不明,还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好半晌,曼姨终于弄清情况,或者说终于接受了现实,皱着眉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我们,欲言又止。
“发生了什么?”林虽然跟他们站在一起,却并没有听到hilda说了什么事情。
曼姨反复打量我们几个,最后目光落在猫鼬身上,冷冷地说:“走吧,既然那么想去,就带你们去我的实验室。”
我们一同望着猫鼬,等待他的指令。他左右看看我们,笑道:“既然主人都邀请了,那就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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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路程又是一系列反复螺旋。
曼姨心事重重,一路上再也没说话,林和hilda跟在她身后,同样什么也没说。只有我们保持一定距离走在后面,时不时嘀咕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就连猫鼬也绝口不谈,这更让我心中忐忑,不知前方出现了什么状况。
又走了几个小时,面前的螺旋回廊陡然间发生了变化,回廊渐渐收窄,高度也降低了,弯弯曲曲像迷宫一般,随时改变着方向,形状也不是先前的四方螺旋,拐弯的频率增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岔道。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我们快到了。这就是蛇头的三角区域,这里有三座塔,作三足鼎立状,我的实验室就在这里面。从这里开始,道路变得非常有迷惑性,我做了一些隐蔽记号,你们一定要跟紧我,否则迷了路,连想要救人都无从去找。”曼姨压低声音说,明明是说给我们听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曼姨放慢了脚步,几乎是一步步在往前试探。这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当初童氏秋草带我们走过那条V国民兵在战争中挖掘出来的布满陷阱的地道。只是这里四面都是平整的石头,如果有机关的话,一定是更精巧的机关,又或许,我们彻底小看了这个地方,这个地下城,可能早就脱离了那些小打小闹的机关,而是一座奇门遁甲的布局之城。
正走着,忽然前方飘来一阵刺鼻的气味,正是那种高浓度氧化剂的气味。hilda急忙走上前,看到前方倒着一个人,还在地上挣扎,大家走近前看,俨然又是一个复制成hilda模样的机器人,只是外观精细度没有之前那个高,虽然也是金发寸头,但那张脸似像非像,细节上也粗糙很多。这个机器人被人斩断了手脚,氧化剂流了一地,却仍有意识,人彘一般在地上滚爬,被斩断的手脚也像章鱼触须一样胡乱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