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院的日子越过越颓废,心里空落落的,失魂落魄,甚至弄不清楚今夕何夕。冷静下来,确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作,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跟世界和解,可还是想得太过简单,本来就是个心理不健全的人,其实周围的人已经对我很宽容了,我不该对他们那么任性。
期间跟昂聊了很多,也提到他和猫鼬的关系。昂对于我知道这事很吃惊,可也大方承认了,还很体贴地问我会不会因为他出柜就不认同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人、给我造成压力。
我有气无力道:“你都没觉得我是个精神病,已经很感谢你了,以我搞不清楚自己心情的这种乱七八糟的爱情观,有什么资格跟你提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对的呢……你是我的亲人,你的选择我当然会支持,只要你过得好,其他都不是问题。只是猫鼬这个人……”我刚想说猫鼬这样的身份可能会比较麻烦,然而话到嘴边,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以我本身的认知来看,猫鼬似乎也并不是多坏的人。至于一直在提醒我要小心猫鼬身份和行事的人,除了介错还有谁呢?他因为想要远离组织,所以刻意去回避猫鼬,可我为什么总是不知不觉会把他说的事情当成圣旨来做,甚至还自我洗脑认为这是自己的想法,我是有多差劲!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介错以前一直说我没有脑子,果然我还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呢……啊为什么又是他!我狠抽自己的声音更响了,昂赶紧过来拉我,生怕我发神经把自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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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外面也不是很太平,镇上一家S国早期移民的黄金店老板在大清早开门营业的时候,门口开过一辆宝马牌摩托,在他店门口停留了几秒,骑士持枪将老板一发击毙,便驾摩托扬长而去,干净利落。金店雇了人去查,竟几天找不到凶手,甚至连凶手骑的摩托都找不到。
过了几天,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从尸体身上带的枪械型号和使用子弹型号看来,像是杀害黄金店老板的嫌疑人,可是死无对证,死法也蹊跷。由于之前武坎一手遮天,当地医院十分懒怠,救治病人也不甚上心,更别说去收拾无名尸体了。最终这具尸体被收敛到了善坛,择日送去火化处理。
昂怕我长时间在屋里闷坏了,硬拉我过去看热闹。虽然我实在无心去管那种一看就是生意上的仇杀之类的闲事,可一旦看到尸体细节,忽然觉得触目惊心,想靠近确认一下,不知不觉就跟着义工们到了善坛外面。
所谓善坛,是S国会馆下设的一个慈善机构,在一个像庙宇一样的建筑群当中,由S国商会提供资金,召集当地闲杂人等,给最低的生活费用,让他们在这里做义工,平时做一些接济贫困、施粥施饭、救助伤残、处理当地紧急事件、收敛无名尸体的善事。在当地公共服务机构瘫痪的情况下,善坛几乎包揽了基础公共服务的各方面事情,因此当地人发现事情一般不会报警或者叫医院救护,而是首先报告善坛,一来二去,S国会馆的地位在当地极其重要。据说艹埭教那边看到这种情况,也开设了类似的机构与之抗衡,可是因为开设晚,制度不太健全,知名度远远不及善坛。
刚要进善坛,就被义工们拦下来,结果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义工听得懂我们说话。他们讨论了一下,去叫了一个年轻人过来,这个年轻人打扮很普通,皮肤黝黑,面相颇有S国人的面貌,也会说S国语言。他自称姓林,问我们过来有什么事。我自己也颇觉得尴尬,只好编了个理由回答说刚才那具尸体有点眼熟,想再看看。林先生问我们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我坚持说只是有点眼熟,想确认一下,看一眼都好。他便拿了表格给我们登记。
林先生说其实晚点他们叫人清洗好以后会拍清晰大头照贴在外面的公告栏里,从照片确认就好,不用专门跑到这种地方来,一般来说,如果一个月没有人认领就送到火葬场火化了。当然,既然我们来都来了,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也不是不行。
我们谢过林先生,跟着他进去让他打开塑料袋仔细查看。这是个陌生男人,从面相看来应该是V国本地人,不难看出死因是枪杀,太阳穴上赫然一个血窟窿,没有贯穿。
“你认识他?”昂小声问。
“不认识。你想办法帮我支开林先生,一两分钟就好。”我压低声音说。
昂便借口去洗手间,让林先生给他指路。我用眼角余光看到他们转到门外,便迅速伸出手指,用力戳进尸体脑袋上的枪眼里,试图抠出子弹,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林先生目送昂拐进洗手间,便回身进来问:“怎样?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将手背在背后,故作恶心道:“果然不是,早知道应该过一阵子去看你们贴的照片就好了……真的有点不适应。”
“早就说了,姑娘家就不要看这种场面了。不是你认识的人就好,那走吧。”林先生让我先走,随后拉上塑料袋拉链,在我后面锁了门。
“林先生……你们这里的S国人都姓林吗?”我回头随口问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啊,是啊,因为会馆就是本地林氏宗亲创立的,所有理事和管理人员都姓林。当然,现在只要是S国人,就算是外姓,遇到困难也会接济的,有什么困难找会馆就可以了。”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单手接过:“谢谢你。请问……你们工作人员里有没有姓方的人?”
“姓方?”他想了想,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我不太有印象,我只负责管理善坛这边,会馆人太多了,你问问理事会可能就知道了。小姐你应该是才过来不久的吧?”
“是啊。我们是阿原剧院的,跟朋友一起过来,最近朋友失踪,正在找呢。”
结果这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听到“阿原”这个名字,林先生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好像不太待见,也懒得跟我多说,敷衍道:“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会馆报备。”
别过林先生,出了善坛,昂跟上来问:“发现了什么?这个人是谁?”
我举起血流呼啦脑浆粘液一团糊的拳头:“这个人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是被什么武器打死的了。”我张开拳头,里面空空如也。
昂一脸迷茫:“姐姐是想改行当侦探吗?”
“并不呀。我可没那个脑子,也不想那么高调。”
昂笑道:“可以化名嘛,比如说那个叫什么洗衣机的名侦探,化名叫柯什么的……你也可以化名‘柯基’啊。”
“对,我化名柯基,你这个助手叫哈士奇好吗?”我斜眼看他。昂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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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剧院的新剧《玩偶之家》不断改进,于当晚公开演出。当天晚上剧院人头簇拥,观众席竟然爆满,一晚上还加演两场,直到深夜还有人过来抢票。阿原专门给我们留了最好的位置观看首映,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