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乃芬是哭着离开演武仪典后台的。
幸亏她是个女孩子,算是童言无忌,江凡才没有多为难她,只是友善地看了桂乃芬一眼。
瞬间她就觉得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总感觉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但是又看不到人,整个人被不安笼罩,微微颤栗。
虽然她早知道仙舟联盟有位成名已久的棋神,但是因为在罗浮的时间不长,通过各种故事传闻了解到的仙舟棋神都是仙风道骨的绝代宗师。
在她心目中不说白胡子飘飘,起码也应该是上了年纪的老棋士那样。
虽然脸上有皱纹,但都是岁月的刻痕,一手棋艺旷绝古今,宗师风范!
谁能和眼前这个高挑冷感的年轻帅哥联想到一起?
白珩追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没关系,作为新闻记者要学会审视夺度。
同时也要脸皮厚有优秀的抗压能力,起码要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她还用星举例,说星就是一个当新闻记者和网络Up主的好苗子!
脸皮厚,特抽象能整活,关键是不怕被网暴,满嘴都是梗,简直就是一个直播天才。
说到后面她还鼓励桂乃芬,还说自己也是替他来表示歉意的,希望她别放在心上。
桂乃芬连连摇头,说是自己对棋神老人家他失礼在先,怎么还用白珩小姐来给我道歉呢?
白珩却摆摆手,说既然你是来为星穹列车做专访的,我既是无名客,当然不能让你受委屈,为了表达歉意,你可以出一个我的专访栏目……
就这样,桂乃芬稀里糊涂的给白珩做了一期专访,标题叫做《知名星槎飞行士、旅行作家白珩锐评各大派系嘉宾》。
访谈中白珩畅言黑塔有些呆傻,镜流颇为少智,卡芙卡其实是个呆子,那两位厨神吃饭其实很难吃,那个外来的莫尔卡星女王也没好到哪去,不过那些还是后话……
哭过以后,桂乃芬也深刻反思了一下。
自己之所以被瞪,就是这次的采访形式出了问题。
采访丹恒和姬子她们,就像是在采访高铁上的乘客,询问说你们好,请问你们有没有买到过年回家的票。
而采访星和江凡,就像是在高铁站外采访抢不到车票的路人,询问他们说两位大哥你们好,请问你们买没买到过年回家的票?
那当然得不到好脸色。
就像是去采访贫民窟里饱受战争和贫穷摧残的人们,你好,请问你幸福吗?
估摸着人家能给你一脚踹出二里地。
她开始反思,今后在进行采访的时候,一定要事前理清思绪,挑选重点,而不是说戳人痛处。
……
夜幕降临,黑色的星槎停在流云渡货道尽头的码头边上,江凡双手抱怀坐在星槎顶端盖上,眺望远处回星港的方向。
夜幕里起落的星槎像是萤火虫,如海波般漫卷起伏。
更远一些宣夜大道的方向,连绵的灯光交辉相映,照射出的光线映在地面上,像是白日那样明亮。
江凡缓缓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后,夜已经很深了,却有人踩着高跟鞋在流云渡码头散步。
卡芙卡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束腰的短裤,可能是入夜的缘故,还披了件戗驳领的大衣。
黑暗里身影是月光般的莹白色,倒不是纤纤细细,而是前凸后翘的优美曲线,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勾人视线。
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乌木香水味道,早些年在莫尔卡和爱墨瑞得-3组队的时候就总觉得这股味道很浓郁,像是寺院里的檀香。
时不时会被呛到而觉得这女人买的全部都是劣质香水,否则没理由这样浓郁,也没理由会直呛他鼻子。
可如今江凡忽然觉得这股香味很好闻。
没由得冒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和记忆在被搁置了很久之后又回来了,莫名有些欣喜,莫名有种蠢蠢欲动的错觉。
隔着夜幕下的阴影,卡芙卡摘下了束发的发圈,瀑布般的紫色披散下来搭在肩膀上,被晚风起来在阴影里摇曳。
江凡咧开嘴笑笑,卡芙卡一边哼着歌一边向他走来,她点着头,胸前那一缕发丝轻轻地跳动。
“约我出来特意洗的头吗?”
“嗯。”卡芙卡点头,“算是吧,今天上午才洗的,在狐人族开的美容店里,还做了护理,挺不错的。”
她走出阴影,坐在江凡旁边紧挨着他,一边说还一边扒拉着自己紫色的长发。
掀起来一缕一缕细细地看,那些头发扯开来散落,像是一层紫色的帷幕,飘着好闻的香水味钻进江凡的鼻子里。
“嗯,挺好闻的,不像之前,看着像开叉了一样。”江凡轻声说。
“那不是开叉,只是被你特制的炸弹波及烧到了发尾,开叉算是很轻的了。”
她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赴约呢。”
“怎么可能呢。”江凡摇头,“我这人一向对美女最有包容心,特别是你这样的美女,所以你约我出来肯定要来的,天塌下来都要来看一眼。”
“是么?”卡芙卡歪着脑袋看他,几乎要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看你好像神不守舍的,像是在上一段旅途中失去了什么,对吗?”
“嗯,失去了贞操和节操,还有下限来着。”江凡满嘴胡扯。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失去了什么,从来都只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窥探,让人看见的只有得到了什么,但没关系,我想那不是我应该头疼的问题。”卡芙卡轻声说,转过头望着夜幕里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其实这次约你出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你翁法罗斯之行要小心一些,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我还以为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要颠覆星球之类的大事,我还特意换了身方便打架的行头。”江凡笑笑,“不过我会小心的,不过你也要注意,演武仪典结束,公司不会错过你们这些肥羊。”
“放心吧,演武仪典和银狼参加的游戏大赛一结束,我们就会离开罗浮。”
江凡点了点头,两个人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星槎的顶盖上吹着晚风。
沉默了一阵,江凡站起身,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简单的告别,比如再见之类的。
他走到流云渡货道码头的拐角,听见了背后的声音:“江凡。”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啦。”江凡停下,并不回头,背对着她仍旧满嘴胡扯。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对你的背影那么熟悉,仔细想想,好像每次我们有约最后都是我去看着你的背影。”卡芙卡的脸藏在夜幕里,让人看不清表情,“所以这次我想看一看你回头。”
江凡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很久,最后沉默着拐进小巷,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言语。
夜幕下的流云渡货道被阴影笼罩,远处宣夜大道灯光摇曳,似乎还传来说书先生的醒木声。
过了许久,披着戗驳领大衣的女人从星槎顶盖上起身,整个码头空荡荡的没有行人,远处起落的星槎也变得稀稀落落。
她哼着歌,慢慢地消失在货道的尽头,黑暗吞没了她的身影,只余下轻盈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纤细的歌声飘在黑暗里,顺着风流飞向天外。
晚风托起一根飘落在星槎顶盖上的紫色发丝,慢慢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上,像是染上了颜色,再不落下。
男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指间夹着圆弧形状的化妆镜,看起来年代久远,但保存的很好。
他凝视着化妆镜的一缕光,再看向流云渡货道的尽头,那个披着戗驳领大衣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也该轮到我看你的背影,这样…”男人轻轻对自己说,“我们算是终于扯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