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合适,我们就在此等候梦主到来吧。”背后是那座白日梦酒店,星期日站在台阶前的观景台上,和知更鸟四目相对。
他和知更鸟沿着传来渡鸦低语声的方向一路走过来,在街道t形路口的尽头看到了这座宽阔的观影台,背景正是那座着名的白日梦酒店。
“嗯,话说回来,哥哥,我听说你现在再也不碰甜食了。”知更鸟忽然说,“明明小时候还经常和我们抢餐后甜点,德丽莎一天到晚都在说哥哥你迟早长蛀牙......”
“总觉得,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在美梦中,也必须有人时刻保持清醒。”星期日难得在知更鸟面前少有地流露出严肃来,抬起头盯着妹妹身后的那座白日梦酒店。
“但那个人不应该是你,也不应该是任何特定的人,哥哥,你给自己的负担太多了,我们约定中的乐园...不该是这样的。”
“匹诺康尼只是一场梦,它无法消除现实中的烦恼和痛苦,给人们带来真正的幸福...人们永远沉溺在幸福的美梦里,可梦...总有一天是要醒来的。”知更鸟抬头看着星期日,她的眼睛明亮而锋利。
“嗯,还记得那位老人吗?他身患重病,性命早已经濒临末路,如果没有这场梦,他可能已经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星期日看着妹妹的眼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
“诚然..可即便没有匹诺康尼,他也有可能走上另外一种生活。”知更鸟轻轻地说,看着星期日的眼睛,异常认真,“据我所知,博识学会早就在推广相应的康复治疗技术了。”
“尽管那种生活会平凡、艰难许多,可现在,他在昏迷中接受名为美梦的临终关怀,他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匹诺康尼究竟是给予了这些人未来,还是夺走了他们的未来?”
“你和德丽莎一样,把一切都想象的过于美好和理想,在那之前,你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走向未来,有些人出生的时候,他的结局何尝没有注定。”星期日居然微笑起来。
“未来之于人,正如天空之于鸟儿,人们之所以误以为飞翔是鸟儿的天性,是因为他们从没见过那些坠亡在地的鸟儿。”
“记得小时候我们收养的那只谐乐鸽吗?我们是如何对待它的?”星期日轻声说。
“我们认真将它在鸟笼养大,每天喂食换水,梳理它的羽毛,后来...决定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我打开笼子的门,让它回到了天空。”知更鸟说。
“担心会让你悲伤,我没有在信件中提及此事,但我想德丽莎应该早已经告诉了你。”星期日摇了摇头,“你走后不久,它就坠落在了你房间的窗前。”
“嗯...尽管结局令人遗憾,但我仍然坚信这个选择没错。”知更鸟低声说,“鸟儿不是为了在笼子里度过一生才破壳而出的,就算它们无力飞翔,天空也是它们的归宿。”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这世上有些雏鸟,终其一生都无法飞翔,我们又怎么断言天空才是它们的归宿?”
“你想说...人类也是如此?”
“想想星穹列车吧,这正是个好例子。”星期日转过身背对着她,眺望远方那座闪耀的匹诺康尼大剧院,“无名客为联络诸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誉满寰宇,然而,能坚持在如此苦旅中奔波的无非寥寥数人,更非等闲之辈。”
“因为开拓的事业绝非凡人能够承载,否则,这条命途又怎会一度落得银轨断绝、列车废弃、星神陨落的下场?”
“真是烦人,刚来就又听见某人那些刻板至极还歪得离谱的大道理,呕!”有人在台下做干呕状,捏着鼻子大声地说,“按你这个逻辑,未来岂不是都是把红裤衩套在外面乱飞的超级英雄们的特权?”
“很遗憾,德丽莎,现实正是如此,未来的别名...正是自我价值。”星期日依然远远地眺望着那座大剧院,“这世上固然存在英雄,人们向往、歌颂他们,但绝大多数人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英雄。”
“有人生来弱小无助,有人陷于后天的不幸,有人向卑劣和怯懦屈服,在生存面前,他们同样平等,只能目视自己的价值不断被外物掠夺。”
“你的大道理和那老头一样烦人,谐乐颂不是这样教导的么,什么应当对弱者施以关爱和照料,给予充分的援助,如同那是我们自身,我没背错吧?”德丽莎和伊莉丝一前一后从台阶下走过来,扭头冲着知更鸟挑眉。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跟过来,出息了啊,果然有了家主的风范。”德丽莎哼哼着,露出一副贝利亚的姿态。
“呵呵,偏偏不想被你这样说,德丽莎。”星期日看了眼站在德丽莎身边的伊莉丝,瞳孔深邃,缓缓地说,“同谐的志向固然远大...”
“可即便在这无忧无虑的美梦中,也是强者恒强,弱者愈弱,人性如此,它固然存在伟大的一面,却也有无论如何都不可消弭的弱小。”
“究其根本,倘若人们连生存都无法保证,更遑论那虚无缥缈的平等未来,只要世间尚存自然选择的法则...就注定会有坠落在地的雏鸟。”
“所以星期日先生想要的乐园,是一个无论会与不会飞翔的雏鸟都要平等生活的地方吗?”伊莉丝抓住了星期日话里的重点。
“可如果人们不为未来而活,难道就只是为活而活吗?如果哥哥认为同谐也无法挽救弱者的困境,那又有哪位星神能实现我们的理想?”知更鸟又问。
星期日沉默了片刻,抬头仰望星空穹顶:“是啊,人们总是会忘记,曾经,当第一只鸟儿飞上天际,那时整个世界对它的期许...是自此以后,不再有任何雏鸟坠亡大地。”
伊莉丝悄无声息地退后,手伸进口袋里缓缓摸索着手机,她凝视着星期日的背影,目光诧异又震惊。
她警惕的打量着星期日的背影,脑子里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她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忽然间灵光一闪,想明白了......
这位橡木家系的家主哪里是信仰同谐的信徒,其实就是她们始终在讨论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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