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仙舟又一个常见的雨天,数以万计蒙蒙的小雨从天而降,火烛般的灯光里飘着绵密的雨丝,整座罗浮都陷进蒙眬的雾里。
神策将军府后花园的长亭里点着一盏蜡烛,景元坐在石墩椅上,和坐在对面的符玄下着黑白棋,棋盘边的两杯茶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棋局焦灼。
棋子落下清脆的响声盖过了哗哗地雨水声,符玄审视着棋盘上的战局,忽然觉得局势一片开朗,大有诸葛亮成功借到东风时仰天长啸天助我也的感觉。
“将军,昨日太卜司收到曜青仙舟的加急传讯,罗浮会在未来几天的航路中与曜青相邻,曜青的青瑛司舵替飞霄将军传讯说希望两座仙舟停靠在格尔玛星系一带,她有重事想要与将军当面交谈。”符玄落下棋子的瞬间,忽然开口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符玄还不忘直勾勾地盯着棋盘,生怕景元又使出那招偷天换日或天狐食月来。
最近她和景元下了大大小小也有近百盘黑白棋,可每次都输的稀里糊涂,并非是那种彻彻底底的输,而是总败在那些奇怪的招式下。
有些招式是她知道的,有些招式是她不知道,每每当她钻研透上一盘棋局里的招式,景元又总能想出新鲜的花样来,以至于如今她还挂着一百四二十局未尝一胜的耻辱头衔。
“哦?能被飞霄当做重事对待,莫不是哪里又发现了丰饶孽物的踪迹。”景元扭头望着亭外连绵的雨幕,沉默了一会儿后。没由来地问,“近日可有司命或将军的通讯?”
“自不久前镜流将军与白珩小姐启程前往家族治下的匹诺康尼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玉兆通讯传来,至今已有五日,莫非将军是在担忧?”符玄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因为在景元说话的功夫,她发现棋局的形势发生了转变。
景元原本所执的黑棋早就被她所执的白棋逼到了棋盘的角落,所有的黑色棋子被她的白棋分割开来,每条线之间互不相连,各自为营。
可随着几颗黑棋落下,整个棋盘中的局势却渐渐模糊,黑色棋子居然杀出重围,每条看似不相干的线路彼此间却紧密相连,原本开朗的局势瞬间阴晴不定。
“近百年来家族首次公开邀请宇宙各大派系参加谐乐大典,说不担忧,那当然是假,可说是担忧,却无慌乱之感,只是觉得一时的宁静背后,遮盖着更猛烈的风暴,所谓美梦,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些许手段。”景元在棋盘上落下,瞳底倒映着茶杯里泛起的涟漪,声音很轻很轻。
后花园里隐约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水花被踩地高高溅起再如雨点般坠落,有人喘着粗气慌慌忙忙往后花园里赶。
在没有云骑通报的情况下能进入神策将军府无外乎两种,一是六御亲临有要事处理,云骑可免责通报放行。
二是太卜司有重要信息需要传达,云骑可免去通报放行。
听那急促的脚步声就能明白,来者并非是来叙旧的六御之一,怕是那太卜司忽然接收或占卜到了某些重要之事,否则那位来传讯的卜者也不会跑的这样卖力。
“太...太卜大人!...将..将军大人!报报报...报告!玉兆急讯!”符玄捏着白棋的手顿在半空中,离着老远就能听见青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卖力地喊。
她下意识捏起手指想展开法眼算上一算,今日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升起?
否则那一向懒散的青雀怎可主动承担跑腿的活?如此诡事,足以列入仙舟十大奇谈。
景元和符玄对视一眼,起身站在滴水的亭檐前,望着那道披着透明雨衣的小人儿甩着胳膊跑来,嘴里还喘着粗气,像是跑完一场拉力赛的矮脚马。
一分钟后,青雀在亭子前站住了,微微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直喘粗气,还没等符玄开口,她就摆摆手表示让先我喘口气,不然别说通报消息,我非要躺下去晕死不可。
青雀真心觉得自己从太卜司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不亚于一场马拉松赛跑,甚至已经抵上她上半生所有装病翘掉的体育课总和了。
甚至在路过棋牌室时她都没停下脚步,只是暗暗咬着舌尖,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引得棋盘室内的客人们都摸着下巴揣测,心说仙舟科技发展就是快,这就已经出现仿青雀系列的机器人了。
可惜性格没仿制成功,不然她应该左转拐弯走进棋牌室先下一盘再说。
可那些有的没的问题根本来不及让她多去思考,摸鱼是门学问,其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一直就很向往贝洛伯格那种宽松的氛围。
比如作为仙舟驻贝洛伯格特使,她应该可以有属于一间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有张办公桌装装样子外,什么棋牌桌和大沙发都要往办公室里搬,立志打造人家办公一体化的办公生态。
所以如何前往贝洛伯格就成为了她的首要目标。
在仙舟确实很快乐,和太卜大人斗智斗勇的摸鱼也不为是一种考验,可若真是想将摸鱼发扬光大,只有贝洛伯格才是她向往的圣地。
所以当接收到玉兆通讯时,一向不贪功的青雀一反常态,当即拍着胸脯表示青雀出马,一个顶俩。
也不顾太卜司内众人像见了鬼一样的呆滞表情,从静斋卜官那接过传讯玉兆后,就披着雨衣一路小跑,累的她上气不接下气。
足足缓了两分钟,青雀才缓缓地直起腰,拿出那枚玉兆,微微喘着气说:“星历8100年,四月十二日巳时,长恒司命帝令旨意,罗浮、曜青、苍城、方壶四座仙舟,全速驶向家族治下匹诺康尼,各仙舟云骑舰队尽数召回,以阵待命,另朱明、虚陵、玉阙三座仙舟驶向阿斯德纳星系待命,制曰:可。”
景元沉默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认是司命的旨意吗?”
“将军..这点业务能力我还是有的。”青雀挠了挠头,隔着景元和符玄忽然瞧见了他们身后那盘未下完的棋,不由得手痒,在雨衣上蹭了蹭,接着说,“信息末尾是镜流将军的印章,完全可信。”
景元扭头看着亭外水银色的雨幕,数以万计的雨滴没完没了的下,亦如此时此刻的朝露,所有人都紧绷的像是一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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