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的门缓缓打开,咚的一声像是某种隔绝世界的锁被解开了,一辆缆车分开了两个世界。
如果将世界形容成一片海洋,上层区的海洋就是舒缓而又缓慢,碧海蓝天宛如桃源。
而下层区则是大海凶恶的一面,阴云密布,狂风怒号,浪潮像是崇山峻岭那样起伏,永不见天日,充满了压抑的气息,但那些孩子们就像新生的萌芽,将这座摇摇欲坠的死城增添了活力。
江凡带着三月七和丹恒她们去向磐岩镇,轻车熟路的绕过几个弯路后前方的景色豁然开朗。
镇子里的街道和上层区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显的死气沉沉,几乎所有店铺的门都被封了起来,上面贴着各种有颇有年代的小广告,微弱的昏黄灯光偶尔一闪一闪的,像是电影中的寂静岭一般。
这种时候,上层区的行政广场必定是空无一人的,但是在磐岩镇的街道上你依旧能看到有戴着安全帽的矿工穿梭在街头小巷中,路边上还能遇到有休息的矿工围坐在一起吹牛喝酒,整座城市带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将他们包裹起来。
三月七和丹恒虽然在上层区绕着整个贝洛伯格走了一圈,知晓这座城市所面临的灾祸,但从未想到过下层区居然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景象,她们看每样东西都感觉心里一沉,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们本应该习惯的,这就是星核所带来的灾祸,凡是被星核灾祸肆虐过的星球几乎都是如此,充满着绝望与不甘,可偏偏她们依旧会触景生情,为这座永远看不见天空的城镇感觉悲戚。
江凡带着她们在小街中钻来钻去的,仿佛对整个磐岩镇都很熟悉似的,她们就跟在江凡身后走,虽然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但跟着领头羊总是没错的。
“这里好冷啊...感觉和上层区是..嗯,两个世界似的。”三月七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小巷的墙壁,墙壁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触手冰凉没有丝毫暖意。
这里几乎密不透风,远没有上层区温暖,每一个角落都带着那股微微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发抖,来往擦肩而过行人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就好像都和丹恒一样,面无表情的。
若不是昏黄色的光亮将她们的影子透在地砖上,她甚至会感觉自己进入了鬼故事中的鬼城镇。
“嗯,下层区虽然有着地髓矿脉,但多数的地髓都会被拿来交换物资,只有少数的地髓会被留下来,而且下层区的地髓加热器稀少,大多也是年久失修而报废掉了。”江凡轻声说着,目光仔细打量着视线中的每一个人。
“难道上层区的地髓加热器很紧缺吗?连为下层区提供加热器的能力都没有?”丹恒难得的皱着眉头发出疑问。
“地髓是贝洛伯格的血液,是整座城市能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倚靠,近年来裂界生物的侵袭愈发严重,已经没有能生产地髓加热器的工厂了。”江凡轻声说,“就连上层区的地髓加热器坏掉都要依靠筑城者技术部的那些工程师来维修,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去维修下层区的地髓加热器呢?”
还有一句话江凡没有和丹恒她们讲,即便那些工程师有时间与精力又怎样呢?那些贵族宁愿让工程师在技术部坐着品茶闲聊,也不会让他们前往下层区修理加热器。
贵族们心中清楚的知道下层区仍然有人每天会挨饿死去,可他们宁愿吃一个鸡腿扔一个鸡腿,也不愿意把多余的粮食让出给下层区居民,他们甚至还冠冕堂皇的说“如果让下层区的居民过上好日子,那谁替贝洛伯格负重前行呢?”
在江凡继任大守护者时这些贵族都老老实实的,即便是江凡决定对下层区展开援助计划,他们也会老老实实的去做,只敢做一些缺斤少两的小动作。
因为他们清楚这位年轻的大守护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队出身的他是一位拥有强硬手腕的君主,惹恼这位君主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朗道家出身的他,可以说直接掌控着贝洛伯格近八成的军队。
江凡忽然有些感慨,心里也泛起一阵阵酸楚,他不清楚可可利亚是如何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他也无法想象可可利亚是如何顶着那些贵族的压力下令对下层区展开援助的。
他越是对磐岩镇了如指掌,他的心情就越发沉重,现在的磐岩镇冷吗?
不,在他心里现在的磐岩镇比以前暖和多了,以前的磐岩镇是你即便靠在加热器旁边都会感觉寒冷的地方,那股渗人的寒潮是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
而如今磐岩镇的街道上已经多了不知多少的地髓加热器,就连一些看起来锈迹斑驳的加热器都被重新修理好继续散发光亮驱逐着寒意。
曾经江凡问过下层区铁卫的老兵长奥列格,问他为什么这些建筑明明没有人居住却依旧亮着灯光,是因为想要依靠灯光散发的暖意驱逐寒冷吗?
当时的奥列格只是大笑着摇摇头,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出至今让他久久不曾释怀的话。
“你知道吗?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种孤独感,当你凝望着整座漆黑一片的城市时,是否会被那股死寂所压垮呢?”
“或许也是我们太贪心了,想把每个人生活的痕迹都留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当他们快要被绝望压垮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看见磐岩镇依旧是万家灯火。”
“每个人心中都要留念着什么,他才有活下去的念头。”
“我也希望孩子们抬头看见的是如繁星般的光亮,而不是死寂的黑暗...”
“江凡,我老了,我们这些家伙都老了,可她们依旧年轻,她们就像是刚刚破土的新芽,答应我,让他们抬头能看见蔚蓝色的天空好吗?”
“这是我,奥列格,唯一的心愿,孩子们才是未来的希望...但下层区的孩子们就不是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