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幕降临，我们来到郊区的一个县城。
这是强哥最后的杀手锏，每当他特别缺钱，就会来霁州市郊区，在周边县城的小赌场里逛荡。
这里比较安全，没人认识他。
市里的一些成规模的赌场，他一般不敢去，生怕被人家抓住，剁了双手。
据田芳那边的情报显示，强哥、小臭和蛏子，之前给张发财的场子当过荷官，也就是发牌手，张发财对他们不错，给予丰厚报酬。
丰厚到什么程度呢，按小时计费，一小时1000元。
在2003年，一小时1000元是个什么概念？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也就3000元。
他们算是富得流油了。
甚至在张发财的授权下，他们还成立了窝点，组局开赌场。
张发财收取六成的费用。
这属于以张发财为首的赌博网点，都在张发财的麾下运营。
这种赌场，老百姓和媒体称之为“地下赌场”，其实在我们公安内部，叫“流动赌场”。
普通人认为“地下赌场”就是在地下室或地窖里，大错特错，“地下赌场”都在地面上，没有赌徒蠢到在地下室赌博，那样一旦警察来抓，跑都跑不了。
所以叫“流动赌场”更为贴切，一般会设在废弃的旧厂房，游戏厅内部，棋牌室内部。
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样，但只要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灯火通明，烟熏火燎，赌得不亦乐乎。
端掉一个窝点，就会冒出一个窝点，层出不穷。
像电视剧和电影中演的那种金碧辉煌，带有赌桌、转盘、漂亮荷官的赌场，极为罕见。
哪得多大的后台，才敢投入这么大的资金，明目张胆的搞赌博？
霁州市刑警三支队曾捣毁过两个这样高档的赌场，赌资和赌具缴获不少，但关键人物一个也没抓到。
尤其是张发财，这个传奇式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一个月前，霁州市警方集中火力打击赌博，成规模的赌场已扫毁殆尽。
但有一个幽灵，始终穿梭在霁州市上空，它统领全局，各种小赌局零零散散地又出现了。
这个幽灵，就是张发财。
所以田芳再三跟我强调，本次任务，重中之重就是抓捕张发财！
不抓住他，绝不罢兵。
所以才安排我和强哥、蛏子、小臭在拘留所见面。
赌徒，毫无信义可言，见钱眼开。赌急了眼，连老婆孩子都能押上。
所以，赌徒和赌徒之间，是靠金钱维系。
强哥、蛏子、小臭作为张发财的线下人物，一度和张发财处得不错，但后来这三个小子反水了。
因为啥？
钱呗！
本来双方约定四六分成，后来强子、蛏子、小臭私闷了一部分收入，被张发财发现了，派了二十个打手，把强子的小赌场砸了，保险箱也被搬走了，幸亏三人跑得快，否则至少得打断腿。
眼看强哥、小臭和蛏子在霁州市赌坛都要混不下去了，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霁州市警方开展为期一个月的禁赌活动，专案专办，集中力量打击赌博。
张发财的场子全被抄了，他自身难保，躲了起来，强哥三人才得以死里逃生。
但在市里，他们还是不敢公开活动，所以才住到西环郊区，做出退出赌坛的姿态。
其实强哥一直在谋划东山再起，他认为张发财这次是彻底栽了，以后自己组局开赌场，彻底甩开张发财，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必大发其财。
但没想到刚从拘留所出来，就被岚姐的人盯上了，要求还清十万元债务。
要在以前，十万元对强哥来说，毛毛雨。
但现在境况不同了，他根本没有翻身的资本，穷掉腚了。
本来，他被张发财打得抬不起头，穷得都喝不起粥了，借了岚姐5万元高利贷准备翻身，他认为一星期，必能还清。
因为他钓上两个大鱼，一个是眼镜店的老板，一个是律师，这两个人都喜欢赌钱。
普通人不明白，律师还会赌博吗？法律人士啊！
差矣，那是你对这个行业不了解，知法犯法的多了！还有法官呢，还有政府部门的人士呢，赌得更大。
赌这种东西，极具吸引力，它深深地抓了人心的贪婪，一晚上弄个七八万，让谁谁心里不痒痒？
赌赢了还想赌，赌输了更想赌，这就是赌徒永远离不开赌桌的辩证法。
强哥把这两个冤大头圈在一起，又招来几个兄弟，七八人一起赌牌。
那一晚，赌桌上的赌资高达几十万，眼看强哥就翻身了，警察冲进来了，全抓了。
这才有了后面我和强哥、小臭、蛏子，在拘留所见面的那一幕。
强哥2003年也是流年不利，一直要发财，一直发不了，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现在面对岚姐的步步紧逼，只能铤而走险了。
来到郊区周边的小赌场，碰运气。
这种小赌场，一晚上赢一百万，绝不可能，但赢个十万八万，小意思。
我们四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处破旧的厂房前。
野草丛生，蛐蛐乱叫。
如果不是强哥带路，谁知道这里隐藏着赌场？
放眼望去，是个农场，破旧的围墙里，养着几十头牛。
哞哞地叫着。
强哥吩咐我们：“待会儿，我们一个个进去，别一块进去，每个人至少相隔20分钟，不能让里面的人看出来我们是一伙，进去之后，再联络。”
我一惊：“我进去干什么？我又不会赌钱。”
强哥一笑：“你负责输钱！能输多少输多少！”
我说：“我没钱！”
“不可能！你上次替岚姐要回来3万块，她没奖励你？”
“可我没带啊！身上只有几百块！”
“具体多少？”
“也就四五百吧。”
强哥摸了摸裤兜，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我：“凑一千！你记住，进去之后，你什么也不用管，找到我那一桌，和我在一起，假装不认识，甭管你拿到什么牌，我抠左鼻孔，你就跟，我抠右鼻孔，你就过！”
我点点头：“靠谱吗？你可得准成点。”
强哥一笑：“放心吧，只要看我动作行事，今晚必能成功。”
随后，强哥第一个走了进去。
蛏子隔了二十分钟，第二个走了进去。
我和小臭在外面的牛场里又溜达了半小时，才勾肩搭背走进去。
一进门，把我震了。
这里面男男女女，烟熏火燎。
而且年龄跨度很大，小的有十六七岁，老的看着有六七十岁了。
当然，最多的还是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人。
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一看就是寻常百姓。
挣点钱不容易，不好好过日子，却跑到这里来豪赌。
有麻将桌，有牌九桌，但大多数人都在玩扑克，集中在炸金花这类赌博游戏上。
这玩意节奏快啊，每人三张牌，一亮牌，是输是赢，立马清楚。
10块钱的底儿，上不封顶，如果一桌有五个人，每人10块，就是50块的底牌。
第一圈，开叫，有人会加到20块，如果五个人都跟，桌面上就是150块了。
第二圈，如果有人提价，一下冲到50块，此刻，如果全跟，那就是2650块了。
第三圈，跑了两个人，还剩三个人，其中一人叫到500，如果三人都跟，数字就变成了4150元。
第四圈，两人决战，一人叫到1000，另一人可以过掉，不跟了，那桌面上就是5150元，如果对方继续跟，那就是6150元，如果对方出两倍价，看牌，就是7150元。
如果双方都觉得自己的牌牛逼，继续玩下去，那就过万了。
整个过程也就十分钟，1万块钱到手了。
就这么快。
所以这个赌博项目，风靡一时。
我和小臭进去时，强哥和蛏子已经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赌了。
小臭看了我一眼，自己去了一个麻将桌。
我则按照事先的安排，去了强哥那一桌。
那一桌四个人，算上我，五个了，一个老头，穿着灰色褂子，看着像个基层退休干部，一个中年妇女，40来岁，看着像个做生意的小商贩，另外一个是个小伙，看着像个打工仔。
我坐过去，正好赶上强哥发牌，发了一圈，我拿起牌一看，两个A，一个黑桃8，算是个大对子。
强哥开始用手指抠左鼻孔，那就是让我跟的意思。
有强哥坐镇，我怕啥啊，上来直接叫了一个100块。
一下把周围人震了，没人跟了，全跑了。
强哥眉头一皱，心里肯定在骂我煞笔。
叫这么高的价，就把人家吓跑了，应该一点点加价，才能引诱对方上钩。
我敛了50块的底儿，除去自己那10块，净赚40元。
一分钟不到，赚了40.
这玩意来钱是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