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执意要留在城里,只是想见证一下,桃花沟贡品的去向。
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看,光靠猜测和推断很难让人信服。
但想安稳在府城过夜,首要解决的问题还是钱。
三人里面,两个是最为普通的村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另一个是平时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偷偷跑出来玩的天凤大人。
钱,当然是没有的。
既然问题由自己提出来,严谨就没有把锅甩给别人的打算。
她一手一个把人拉离这里,随后逆着人潮,往城外方向走去。
“小姑娘,你不回家吗?”看到顾笙也跟她们一起,李大娘有些惊了。
“大娘,我家不在这里,在很远的地方呢。”
“是吗,那你就这么跟着我们,不用跟家人什么的说一声?”
听到家人两个字,顾笙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她刚完成涅盘,出来后才发现,沧澜界只剩自己了。
“我没有家人。”
李大娘:“……”
造孽哦!
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彻底闭上嘴巴,选择不再掺和年轻人的事,默认了小姑娘的存在。
三人脚步不停,走了一阵之后,道路便没那么拥堵了。
虽然现在祭礼还没结束,但远离祭台的地方,人们自发地干着自己的事情,聊天喝酒做买卖,一点都不耽误。
李大娘见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那句‘没人敢不重视’似乎也只停留在表面。
这样的场景没有出乎严谨的预料,商铺不歇业,弄到钱的可能会大一些。
她边走边看,暂时还没想好到底用什么法子搞钱。
实在不行,只能选择最不稳妥的那种办法。
之前在老伯那里挑面具的时候,严谨一开始是没有上手的,直到大娘催促才随便拿了一个。
可就在面具入手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凡级下品’四个字。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东西,心里却在怀疑,自己被动了手脚的记忆,也许和匠人相关,就和老伯差不多。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试试。
揣着这样的想法,严谨漫无目的地在府城的闲逛,李大娘和顾笙也没有多问,干脆什么都不去想,抓紧时间长见识。
就这样,她们带着不同的心思,在街上走了好一会。
直到,前方有大批人群聚集,挡住了去路。
“求求你,可怜可怜孩子吧,先把药赊给我们用了,我们一定会还,可以当众立字据的。”
“这个,我真的做不了主,东家知道了我饭碗就没了。”
被迫停下来的严谨抬头看了眼店铺的招牌,再看看对峙的双方,立刻就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一对年轻的父母带孩子来看病,苦于没钱买药,正在哀求那位更年轻的伙计,求他赊一副药。
“求你,求求你,我们给你磕头了。”
“哎,别别别,我受不起。两位,不是我心硬,一副清毒汤光药材就要八种,一钱的苦苓、七分的甘草……
除了这些药材,还要加山泉水七碗,反复熬制后成药一碗,你们自己看看药方是不是这样的?我,真赔不起啊。”
眼见孩子的气息渐渐微弱,原本看热闹的人觉得那对父母可怜,心中不免偏向几分。
但在伙计一五一十讲道理,把整个药方背出来之后,连怎么煎药都说了,谁也张不开那个嘴。
那些药材不是一个小数目,伙计敢答应,东家明天就会辞工。
在府城能有一份安稳的活,对于当下的普通人来说关乎甚大。
有可能失去了这份工,人家一家子都不能留在城里,要去危险的野外生活。
这,谁敢乱说?
“唉,可怜的孩子。”
李大娘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不是那种会慷他人之慨的人,并不认为伙计做得不对。
她是单纯觉得这个孩子的命不好,白来世上受一遭罪。
顾笙同样面露不忍,手指交叉绞在一起,紧紧咬着下唇,像是在纠结什么。
唯有严谨,目光不在那对父母身上,也没去看孩子,而是打量了好久那个伙计。
因为对方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药铺的伙计。
当她在看到年轻男女冲伙计磕头,后者急忙避开,又慢吞吞地重新说了一遍前面的理由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直接把李大娘、顾笙,还有身边几人的注意全部吸引了过来。
太不合时宜!
大娘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就是这个意思,想让她赶紧打个圆场。
其他人的更不用说了,差点没把‘你还有没有心’写在脸上。
“姐姐,你……”
“我会冲进药铺去抢!”严谨仿佛在回答顾笙的问题,却连头都没有转过去。
药方有了,药材的分量也有了,还知道该怎么煎药,不抢等什么,等伙计做主赊药给自己?
“小严,你可别乱来,府城的律法很严的。”李大娘很是担心,总觉得小严出来一趟学坏了。
严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还是对大娘解释了一句,“他们求伙计赊药,跟自己动手去抢都是为了救孩子,肯定不会赖账跑走。
既然是一样的初衷,那两种行为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把伙计给摘出去,将造成药铺损失的责任主动背到自己身上罢了。
这样一来,伙计可能落东家的埋怨,得个失职的过错。
而店铺的东家只要不是那种太过心狠的人,就不会把主要的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说句实在话,这个伙计能做到这样,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绝对是一个心地良善的人。
如此解释,相当于给大家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一时间所有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要是,他们不认字也不认识药,该怎么办?”
声音来自严谨身后,听起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
“他们不认识,不还有伙计在么,孩子的爹那么大个块头,是吧?”
得到这个回答,搭话的女子若有所思,最后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冲场中的伙计喊了一声,“姓薛的,你是不是存心来坏我买卖的,还不赶紧抓药去?”
正在不断换方位,避开对方磕头的伙计一喜,连忙朝声源处看了眼,“好的,东家。”
东家的称呼出来,人们纷纷转过头,明白这位小姐的意思后,许多人开始毫不掩饰地叫好。
孩子的父母大喜过望,刚想过来给大恩人磕几个头,就被伙计一把拽住,轻松拖进了药铺里面。
“姑娘,你现在觉得呢?”女子根本不管其他,像是想找回场子一样,继续提出问题。
很明显,伙计不是普通人,一般人制不住。
看清对方脸上的那丝兴味,严谨没太大的感觉,只觉得今晚的住宿可能有着落了。
她不闪不避地迎着女子的目光,笑道:“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打不过伙计,我就找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或者作势碰死在药铺门口?
你们,总归要做生意的吧?”
嘶!
还在看热闹的人们不禁抽了一气,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好家伙,这小姑娘是个人物啊,十足的狠茬子!
“算你狠。”
药铺的东家先是瞪了对面一眼,随后捂嘴轻笑,主动报出了姓名,“在下辛梓月,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辛梓月?
严谨的反应,就跟刚听到顾笙的名字时一模一样。
这位,也可能是自己的老相识?
顿时,她的心里有底了,唯一的那丝愧疚立马消失无踪。
“我叫严谨。”
辛梓月同样愣了几息,不过她还有急事要办,就没有想太多,“严姑娘,有空多来铺子里坐坐。”
“嗯,我现在就有空。”严谨并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接得无比自然。
客套,对她来说是没用的。
“你,你说什么?”
辛梓月长见识了,第一次有种被人赖上,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
这人好像队长……
队长?
小小年纪就继承部分家业的辛少东家彻底惊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两个字。
队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