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快疯了,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但阮晨依旧冷静地出奇,看着那生物的一举一动,只是手指一直在摩挲颈侧的一根黑色皮绳。
那个生物尝试了片刻,发现自己无法从狭小的窗户挤进来,那些触手并不能给它开辟一条道路。
但是手机这个来自人类世界的产物似乎是唤醒了它曾经作为人的意识,它想起来人类的建筑物都是有门窗的。
窗户进不去,应该开门。
那个生物僵硬的转着头,身上无数溃烂里伸出密密麻麻的触手,因为想起了人类世界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怎么进入这间屋子杀戮而欣喜地挥舞着。
吴安惊恐地快要失去意识,直到口腔里被血腥味儿充斥,她才勉强找回一点神智。
吴安寻找血腥味儿的来源——是阮晨的手腕。
她太紧张了,她刚才紧张的几乎要叫出声,是一直搂着她的阮晨横过手腕堵住了她的尖叫。
而她也在巨大的恐惧中咬破了阮晨的手腕。
窗户碎了,凄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阮晨的脸上,她应该是有点痛的,轻微的蹙着精巧的眉,脸色像月光一样白。
吴安想道歉,但现在不是开口说话的时候,她也只能仓促的从阮晨怀里探出身子去扯床头的纸,想给阮晨裹裹手腕上的被自己咬出来的伤。
阮晨手上用力按住了她,把吴安往怀里按得更紧,轻轻嘘了一声。
吴安心跳的更快了。
触手生物的几只触手已经摸索着沿着窗框朝门的位置蠕动,显然是奔着门锁去的。
阮晨眼睛盯着那触手,亮的摄人。
她看到触手如愿摸上了门锁,触手末端再次分裂,生出更多细小的枝丫,向水流一样渗透进门锁,门锁发出了转动声。
阮晨平静的转动目光,打量这间寝室。
这里空间有点狭小,地上还有触手生物先前击碎的玻璃,她和吴安两人都穿着睡衣,这里绝对不是搏斗的好地方,也不是适合搏斗的时机。
吴安也意识到了,她轻轻晃晃阮晨揽住自己的手臂,阮晨没反应。
她又侧头去看阮晨,这才发现阮晨平静的闭着眼呼吸平缓,看上去倒像是在闭目养神。
吴安心里的敬佩之意更甚,她自以为明白了阮晨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想给这个触手生物营造出这个房间没有猎物的错觉,让这个生物自行离开。
于是她也闭上了眼,调整呼吸。
阮晨当然不会蠢到以为闭眼放缓呼吸就能逃过一劫。
但是阮晨也没觉得现在的情况要用“劫”这个字来形容。
在一开始以为未知带来的些微不安过去后,阮晨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闭眼,精神网却在半空中无限的张开,监视着整个武研所的每一丝动向。
在她的覆盖范围下,“看到”同样有不少人今夜无眠,被两声惨叫和刚才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张开了自己的精神网惴惴不安的想要探寻点什么。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不止这一个生物。
办公区的方向,外墙上趴着一个像是巨大蜘蛛的生物,肥大的八只手脚正中间,是苍白的头颅,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着,像是在搜寻什么。
还有休闲区,那里行走着一个苍白的人形,乍一看它身后背着两把刀,但是再看过去那两把刀是它自己的骨头,是从肩头长出来的骨刺,那骨刺比它身高都高。
在阮晨的精神网张开的瞬间,所有生物的动作都停住了。
阮晨感应到了,但是她没在意,她的精神网找到了地下实验室的位置,开始向地下深处探索。
她的意识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女人的声音,像是声带被烧伤后发出来的,那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主人...找到您了,主人......”
是那个触手生物发出来的。
随着触手生物额度声音,像是触发了开关,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阮晨的精神网里回荡开,一声接着一声,“主人...您终于来了...”
“我们等了您好久啊...”
“您还记得当年的承诺吗...”
“主人,您要记得履约啊...”
阮晨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了起来,乱七八糟的画面在眼前炸开。
这些生物是在喊她吗?她承诺过什么?
她找到了地下的实验室,阮晨感受到巨大的吸引力推拽着她的精神网,和今天白天发生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次她稳不住自己的心神,也摆脱不了这种境况,那张在地下实验室的、污秽不堪的人造精神网像菟丝花一样缠在阮晨的精神网之上,阮晨甩不开。
这次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成了型,她看到成年的自己一刀破开实验室的暗门,脸上沾着血,站在这间实验室中间,环顾四周,眼里全是痛心和镇静,还有被背叛的痛苦与憎恨。
那是另一条时间线的她。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确实是承诺,“我会回来,我将给你们自由。”
那不是她,可那确实又是她。
于是站在这条时间长河的阮晨在虚无中、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开口,“我记得我的承诺,我会给你们自由。”
那语气像是一切都理所应当的君王。
欣喜的喊叫声淹没了她,那张肮脏的精神网松开了阮晨,所有出逃的生物转身,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它们得到了承诺,它们唤醒了主人的记忆,它们该回去等待了。
但是阮晨却没有急着和这张精神网脱离。
在她被这张人造精神网强行拖拽下去的时候,她回到了地下实验室,“看”到了此刻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同于地面上的黑暗死寂,没有信号和与世隔绝,此刻的地下一片灯火通明,几人在中控室的操作台前穿梭忙碌着。
她看到自己的导师,听到他在说话,“再加强一格信号屏蔽!天亮就把所有人控制起来,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能传出去!”
“段教授,那些学生们呢?他们可都是天才,恐怕早就醒了。”
另外一位年长些的教授用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家魏锋那小子我不担心,就算告诉了他他也会理解。倒是老段你的那个学生是个麻烦,你能搞定吗?”
第三位教授开口——是武研所的副所长,“不行的话就把她送进培养皿,我可是期待很久了。她一个人的能力就抵得上这里全部的垃圾加在一起,抵得上我们十几年来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