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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正德的病床前。

阮晨拿过果篮里的梨,安安静静的削着。

她的手很稳,洁白如玉的陶瓷刀沿着梨子划过,落下连贯的弧线,掉落在垃圾桶里。

傅简之乖巧的坐在一边,托腮看着阮晨的手。

阮晨把梨子一分两半,切块分在两个小碗里,插上牙签,递给傅简之一份,另一份自己端着送到阮文楼嘴边。

“小姐,我自己来。”

“爷爷,你喊我名字就行。”阮晨说过很多遍,但阮文楼每次都不听。

这是她进病房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傅简之眉毛不易察觉的耷拉了一下——阮晨的尾音里居然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他更自责了。

阮晨喂阮文楼吃完了桃,起身起手,刚洗完,傅简之那边拿来了碘酒棉签。

少年毫不避讳的拉过她的手,阮晨左手虎口侧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不知道是在哪里蹭的。

温热的手握住阮晨纤瘦坚硬的腕骨,微凉的棉签蹭在上面,很舒服。

阮晨发现他身高还没追上自己,手倒是已经比自己大一圈了。

“好了,”傅简之松手,食指指腹像是无意识的揉了揉阮晨的腕骨,扔了棉签,“要小心。”

阮晨根本没多想。

她扔在病床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正想走过去拿,傅简之想知道阮晨要干什么一样,快她一步拿了过来,“姐。”

是许清旌的信息发了进来。

阮晨半个小时前问,“欠我的人情你是不是该还了?”

许清旌的回复很简单,“听你吩咐。”

跟着又发了一句,“今晚有空吗,能否赏脸坐坐?”

阮晨没想打这小子居然挺客气。

“行。”

“地址和时间发我,我安排司机去接你。”

阮晨靠在桌边打字,披着大了一码的外套,懒懒散散的,分明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傅简之却好像能读懂她的心一样,问,“许家少爷回复你了?”

“喊我晚上出来见一面,吃个饭当面谈。”

阮晨也觉得这种事发个信息就仓促决定不太好。

“他多大?”傅简之用一种不符合他年轻的神情皱眉,有些郁郁的样子,“就会约女生出去吃饭了?”

阮晨觉得他这副故作老成的样子有意思,但是并没多想,“他快成年了——简之,你下下个月满十二?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傅简之罕见的没搭理阮晨,低头戳碗里等分的梨块,戳的四分五裂。

是啊,阮晨今年十五岁了,像是初初绽放的玫瑰一样眀妍的摄魂夺魄,她眼里有广阔的世界,有无垠的未来,也有眼前的每一天。

她从那个肮脏腐烂的贫民区走出来,迅速的融入这个本就属于她的世界,熟练地应付着经历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一点点握住生来就该是她的权利。

她是天才,是升起的新星,她注定璀璨。

傅简之又开始自暴自弃,自己算什么?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不就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吗?

什么叫他快成年了,你下个月满十二?

在阮晨眼里,自己仿佛还是那个被家人扔出去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什么毛病?”阮晨根本不知道这毛小子心里刺刺挠挠的在自个儿纠结什么,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手背,“吃没个吃相。”

傅简之敷衍的把剩下的几块梨扔进嘴里,放下碗,郁郁的往外走,“我先走了。”

阮晨语气很自然的问,“你去哪儿?我晚上去接你。”

“接我干什么?”傅简之还在赌气。

阮晨其实看出来傅简之不高兴了。

她以为是自己晚上出去,把傅简之一个人扔家里他嫌冷清。

“晚上出去吃饭带你一起啊,你以后说不准要继承傅家的,认识认识,许家那个大少爷还挺有意思,我感觉你们说不准能聊得来。”

听到带自己,傅简之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背对着阮晨,先是抿着嘴认忍了忍藏不住的笑意,整理好表情,才转身,忍着三两步跑到阮晨跟前的冲动,克制着小步走了过去。

他紧紧绷着脸,“姐,你们谈正事,带我不方便吧?”

阮晨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小雅姐姐八岁就跟着爸妈出去谈生意,十二岁就已经参与股东大会决策了,你看看你们傅家恨不得放养着你,是不是偏心你哥去了?”

“那行吧,那我也去好了。”傅简之还是“我不想去,是你逼着我我才去”的语气,不情不愿,“本来晚上要看慕课的,计划又要变了。”

阮晨懒得戳穿他,顺着他的话茬,“晚上回去再补,我和你一起补。”

阮晨见傅简之这会儿情绪还算平稳,小心翼翼的问,“简之,今天上午的事,你还能不能回忆起别的细节?”

阮正德是死都不肯承认事情和他有关,阮晨只能再找突破口。

傅简之猛地心慌起来,手插进了裤兜里,声音有些干涩,“不记得。”

他下意识去抚摸湛卢化作的袖口,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在阮晨那里。

紧接着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傅简之下意识的释放出了精神力,去联结湛卢的精神网。

阮晨正在给昏昏欲睡的阮正德掖被角——毕竟是年纪大了,一下子失了这么多血,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颓败了下去。

然后她感受到了傅简之的方向,一丝精神力波动。

阮晨猛地回身,盯着傅简之。

她是全净体,不会感应错。

傅简之迎着阮晨的眼神——他知道阮晨的名字在京华理工的学生名单上,状态是已通过提前批考核,待录取。

导师是赫赫有名的段经赋。

傅简之不明白阮晨为什么还要读三年高中,但是他知道,阮晨的精神力等级很可能在自己之上,将来应该和她老师一样,进入研究所成为研究员。

所以阮晨去找阮正德兴师问罪时,他把湛卢给了她。

傅简之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无辜,“姐,怎么了?”

阮晨问,“简之,刚才是你吗?”

傅简之装傻充愣,“什么?我刚才没说话。”

他不能让阮晨发现自己的秘密,十大名剑这种杀器对她而言太危险。

就好像他不能让阮晨知道,自己早就是个杀人犯了。

“没事。”

阮晨没多问,她有自己的秘密,傅简之当然也可以有。

毕竟傅简之又不是她的什么东西。

“对了,你东西。”阮晨把小指的指环摘下,递给傅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