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提了一下,甚至连场面话都算不上,就只是随口的玩笑话,是关心自己,还是在乎那本书,安欣了然于心。
单论破案,他可能还和李响一争高下。但论起情爱方面,李响连浅尝辄止的机会都很少。
和孟钰相处,安欣学会了不少的东西,这些都是李响不曾有过的。
他自以为隐藏很深,其实举止的变化,放在安欣眼中是要比明镜还清。
夜雨已经不间断的下了几个小时。
面前那扇被打开的缝隙,时不时飘进雨丝,反反复复,又棉又细,持续不断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气温也因此降了好几个度。
安欣滚动了下喉结,他和李响是战友,也是朋友。
以旁观者的身份,他最终不放心的将藏有很久的心里话问出来:“响,说实话。”
“你是不是喜欢……?”
他欲言又止,慢下来想得到李响亲口的回应。
“喜欢什么?”
李响自然是听见了,但他没有在意安欣问话的重点。只顾着弯下身,将剩余没装包里的文件锁进抽屉里。
开玩笑似的应他:“你说人还是物?”
“你知道我指的是人。”
安欣说:“而且也知道我指的这个人是谁。”
“要让我亲自说出来吗?”
李响谈之色变,抬起头,低低的冷声道:“安欣。”
他一瞥:“这不关你的事,别瞎说。”
安欣没有被喝止震慑。
他越生气,自己反而越平静,注视着情绪稍微失控的李响。
外面似乎有了起风的势头,比之前灌进了更多的细雨。
有几滴打在脸庞,李响终于意识到这水汽,究竟来自哪里。
更意识到刚才在人面前的失礼,加快手边整理的速度,最后几份文件几乎是胡乱的放进了抽屉。
然后立刻起身关窗,背对安欣,借此机会调整心态。
转身,走回。
试着张了几次口,又反复沉默。
公文包扣好,他往别处一扬头,说:“我该走了。”
“你是等会再走,还是跟我一起?”
安欣靠着墙面,手肘一拐,轻轻推着自己起开。
然后象征性整理下衣角,“我和你一起吧。”
“正好值班时间也到了。”
他与李响同步踏出警局。
路上,月霜冷如冰河。
一人一把伞,虽慢,但离开警局的路途并不长。
所以很快就到了分别的街市。
安欣道完别,就准备左转弯离开了。
李响在此刻叫住他,若有若无的雨丝飘在耳畔,回荡着寂寞的余音。
人行道上,到处是混合着凹凸不平的水洼。
安欣重新走回原地,裤角踩湿了不少。
耐心等待叫他回来的目的。
空气中不但有水雾,还弥散着咸腥潮湿的气味。
李响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目前……已经没这个可能性了。”
“为什么?”
安欣一听,这不就约等于亲口承认心里有人。
他拍了拍李响,正欲发出鼓励。
李响眼神下移,说:“她回高家了。”
“这是她的选择。”
“我没有再挽留。”
安欣眼睛睁了睁,想张口,只觉得喉咙里也灌进咸湿的味道。
伞下,脚边,满地的破碎残影。
本来能言会道的他,一时间也哑了声。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本来想劝李响勇敢一把。
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机会就应该由自己把握。
可是现在——
李响一下子给了他截然相反,也是最难作出的答案。
“什么时候的事?”安欣问。
“就在两天前。”
李响苦笑,“她的选择还是我帮忙做主的呢。”
“我劝她想开了之后就赶紧结婚吧。”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为妹妹着想。”
“当哥的,当到我这个份儿上应该也算尽责了吧?”
安欣的火气大了不少。
他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没有猜透,李响这样做的目的。
明明之前还一起商量,高家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能鼓励她去追求这时刻会发生危险的幸福呢?
“你是不是傻?”
“她拎不清,难道你也拎不清?”
“就算她想走,也不应该把她推向高家。”
“你这样做——”
李响再次打断。
顶上的伞压的更低,遮挡了他半个面容,只看到手部的青筋暴起。
黑伞下的男人,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隐忍,安欣已经记不清了。
可唯独这难过的话,比湿冷的雨水,更加令人齿冷。
“你知道的。”
“如果她想走,我一向是留不住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李响轻笑出声,眼底却逐渐漫上一层悲凉。“她从来就没有想起回头看我。”
“只当我是哥哥。”
“我能理解,可是作为哥哥的我却有别的心思。”
“比起她的忽视,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