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朝廷军赶到时,现场已经一片狼藉,随处可见被烈火烧焦的尸体,只是潘兰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急忙下令道:“快,灭火啊!”
旭日东升,经过整夜的努力,火势被完全扑灭,幸亏来得及时,有个别粮仓因为处在偏远位置得以幸免,踹开大门,发现粮食并无大碍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这“太仓一粟”,对于几万人的大军而言,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将军!”副官走了过来,“如今哪怕加上军营里剩余的,怕是只能勉强撑到我们返回神都,仗还要继续打吗?”
“唉,都这个时候了还提什么打仗啊,哪怕我们不说,留在军营里的兄弟只怕也已经猜出发生什么了,军心大乱,还是早些撤回去吧。”
“陛下那边?”
潘将军长叹一口气,“发生那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能争取个从轻发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其余人无不黯然,不同于他们,作为领兵的将军受责罚是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出发前对方还在信誓旦旦要与敌军决一死战,如今却落到此等田地,不少士兵都因为悲愤而情绪激昂。
“将军,要不我们再战一场吧!”
“就是,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哪怕去了下面也不会感到窝囊!”
真切感受到众人对自己的支持,潘兰的眼睛湿润了,却摆了摆手,说道:“多谢各位弟兄的支持,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不及时撤退,几万大军就要断粮,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各位弟兄枉死呢。”
“将军!”
“各位的心意潘某心领了,不必再劝,明日返回神都。”
正在众人落泪时,某个小兵跑了过来,汇报道:“将军,我们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似乎是敌人特意留下的信息。”
“走,带我去瞧瞧。”
来到指定位置,发现岩壁上刻着几个大字。
“放火者,陈云谦也!”
不少军官此时也跑了过来,彼此间互相看了几眼,似乎有些疑惑。
“陈云谦,这人是谁啊?”
“怎么,你不认识,就是前几日站在城墙上释放火球术的那个术士。”
“什么,就是那个能开四石弓的?!”
几个大字的出现,算是给今晚的事件定了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大家的疑惑。四峰山守备森严,哪怕吕奉先率麾下几千人倾巢而出,依靠地利守军也能争取到救援时间。若是这个姓陈的出手就不好说了,他可是有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营地暗杀指挥官的本事,如今还能释放火球术更是如虎添翼。
“不过这姓陈的也太可怕了吧,近千守军就这么被他一人全杀完了?”
“怎么可能,我猜啊,定是他先行潜入放火引起大乱,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再配合其余部队进行收割。”
“有道理,多半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潘将军站在岩壁前一语不发,具体的真相如何他已不再在意,虽说委屈了近千守军,但总算是得到了个令皇帝也不能拒绝的撤军借口,这便足够了。
“将军,你怎么了?”
副官的一句话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留下小部分人在此继续搜索是否有幸存人员,其他的随我回营做撤军准备。”
此话一出,战争算是告一段落了,众人悲愤之余也总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面对那个怪物了。
“唔,感觉身体还是有些累,定是昨晚赶得太急。”
放完火后已是深夜,考虑到城门已经关闭,陈云谦便在野外待了一晚,直到今早才返回家中补觉,此刻醒来已是下午了。
“陈大哥,你醒啦。”走出房间,正好碰上林悦安。
“怎么,你小子总算知道要回家了啊。”
“嘿嘿,师傅有事外出,虽然众位师兄没说什么,但打扰多日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提前回来了。”
“还算你要点脸。”
“对了。”林悦安把他拉到一旁,神秘地问道:“陈大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啥叫做什么了,如你所见,我不是刚起床么?”
“不是,今早刚回来,便瞅见青姐背着个包袱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喊都喊不住,我急忙问了老孙,他却说你心知肚明。”
“啥,你青姐背着包袱离家出走啦!”陈云谦大惊失色,立马朝女子的房间跑去,推开大门,发现里面的瓶瓶罐罐都在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小弟跟了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说道:“你惹青姐生气了,怪不得她是那样一副表情。”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等她回来我会好好解释的。”
夜里,望月楼内。
“世子,出大事啦。”
“老窦,就不要危言耸听了。”靖王世子李诫瘫坐在罗汉床上淡定地吃着水果,“如今那姓潘的已无计可施,枫浦城之围算是解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正是关于潘兰的,据探子回报,他们今早已经撤军了。”
“李宗实总算想通了吗,留在此地也只是徒废钱粮,还不如尽早离开将部队调往其他方向。只不过,以他们如今的士气,怕是也打不了什么硬仗吧,哈哈哈!”
“退军可不是因为皇帝下的命令,而是军粮被烧光了。”
“哦,这是谁办成的好事,本世子得好好赏赏!”瞅见对方严肃的表情,乐不可支的李诫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城外的军队根本没有调动,难道是吕奉先擅自下令偷袭的?好哇,连我这个监军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事与吕将军无关。”窦大人摇了摇头,“北府方才派人过来告知,昨晚的行动是他们下的手。”
“什么,北慕容,他是怎么做到的?”
“据信中所言,北城主与潘兰达成了秘密协议,两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通过烧毁军粮来得到一个让皇帝也无法拒绝的退兵借口。”
“放屁,此事牵涉甚广,但凡有一人泄露出去,自己就要人头落地,潘兰怎么可能如此放心北慕容?”
“可怕之处就在这里,据探子回报,朝廷把军粮囤于四峰山,彼处守军接近千人,昨夜那场大火,除去军粮被烧外,更是无一人幸免,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怎么可能,北慕容手下不是只有些不成器的衙役么,没有军队的配合怎么可能把四峰山打下来。”
“据知情人透露,现场的岩壁上还特意留了几个大字,‘放火者,陈云谦也’,世子你说,有没可能是他做下的?”
李诫顿时愣住了,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本事还是实打实的,以前的就不提了,独自深入敌营刺杀将军,如今更是出乎众人意料习得火球术,便是连自己都有些嫉妒。但要说仅凭一人便能全歼近千守军,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老窦,这些都是北慕容告诉你的?”
“只是猜测,不过老夫觉得多半不可能。”
“没错,哪怕姓陈的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守军杀得一个不剩,必然还有其他同伙。”
“世子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就有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解释。您也知道,枫浦城的衙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绝对不可能配合姓陈的完成像昨夜那般的任务,除非......”
“老窦你的意思是北慕容还有些藏在暗处的力量,而且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战斗力还不弱。”
官员点了点头,“这个只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好哇,这个老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不成,我们得及时把信息报回襄阳,让父王来做决定。”
“世子放心,信已经寄出去了。”
几日后,靖王便得到了这个信息。
“老徐啊,这事你怎么看?”
“虽说事发突然,但也不必过于惊讶,毕竟对于北慕容我们已经做好了各种应对的预案,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这么快就把后手摆上台面了。”
说实话,刚拿到这封信件时,靖王非常气愤,自己的军队为了保护枫浦城损兵折将,这老狐狸倒好,等到胜负已分时才动用自己的力量出来收人头,若不是此刻战局焦灼,他怕是要立即兴师问罪。
对于此事,靖王倒不是生气北慕容对自己有所保留,毕竟他其实也有所准备。虽然按照武朝的制度,城主不能手握军队,可姓北的好歹在枫浦城盘踞了十多年,有粮有钱的他无论做出什么都不让人意外,只是......
“老徐,你认为此事对我们的计划会产生什么影响?”
对方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靖王,北大人那边给出了什么解释吗?”
“哼,倒是第一时间寄来封信。”靖王明摆着有些不满,“北慕容在里面说,那晚参与偷袭的除了陈云谦外,还有从商业联邦弄来的雇佣军。”
“雇佣军?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然而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北慕容又是第一个投靠过来的,为团结计不宜深究。”
“靖王英明。”
“只是他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暴露呢?”
“属下或许能猜出一二。”徐毅喝了口茶,继续补充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北慕容怕是想长久留在枫浦城吧。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倘若不想日后被靖王封了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增强自己实力才是最保险的方法。如今世人皆知皇帝两次出兵枫浦城都无功而返,相反,我们却和朝廷在前线打得难解难分,搞不好会有些能人志士被其吸引过去投靠。所以,依属下之见,在北大人心中,只怕是希望我们双方拼个你死我活,他便能趁机积攒实力。”
“这老狐狸,竟然把本王也算计进去了,老徐,照你看,北慕容是否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呢?”
徐毅思考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不好说啊,从现阶段来看,对方并没有表露出对外扩张的野心。毕竟想要争夺天下,首先得有一定的实力,枫浦城虽是武朝数一数二的巨城,但还是不够,起码也得像靖王您这般占据一洲之地才有逐鹿天下的资格。至于以后的情况,太远了我也说不准。”
“如此说来,一旦他打算将手伸出枫浦城外,我们就必须将其及时斩断?”
“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靖王点了点头,从身后取出北大人寄来的信件,上面说是与潘兰合谋,所以才能轻松解决近千守军。
“这姓潘的倒是挺信任北慕容,他就不怕对方把背主共谋的事情说出去?”
“这个把柄北城主怕是会一直捏在手中。”
“呃,你的意思是?”
“倘若潘兰返回神都后被皇帝怪罪,夺了领兵之职,北大人也没有损失;可若是潘兰得以继续领军,这个把柄是否会在日后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你的意思是,”靖王立马反应了过来,“潘兰会率军投降?”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妈的,北慕容果真是老奸巨猾,怪不得如此会做生意。”
“说起来,我倒是对那个姓陈的更感兴趣。”
“你是说陈云谦?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卢广虹前些日子提议,可以考虑把他拉拢过来,老徐你怎么看?”
“靖王,就不必白费力气了。我这边打探到的消息,那小子对北慕容的闺女一往情深,多半是不会离开的。”
“你的意思是北慕容可能把闺女嫁给他?不太可能吧,那小子只是一个平民。”
“以前不好说,如今可不一定了。那小子的火球术比大主教还要厉害,仅凭此点便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再说了,要是北慕容真的打算让女儿攀高枝,又何必等到今日。”
“唉,实在是明珠暗投啊。”
潘兰撤军后,枫浦城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由于没有外敌压境,陈云谦又回到了以往那种散漫的生活状态,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重返军营。
老许见到他,恨不得上来揍两拳:“你小子,总算想起要干正事了是吧?”
“别血口喷人,前些日子老子不是上了趟四峰山把朝廷军的粮草给烧了么,若非如此,你们此刻怎么可能如此清闲。”
朝廷撤军的原因如今在枫浦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大伙都知道是陈云谦独闯敌营,将所有粮草付之一炬,这才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你小子真是嫌命长,还什么‘放火者,陈云谦也’,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找你麻烦。”
“嘿嘿,他老早就想杀我了,只是一直未能成功,之所以写下那些字,就是为了恶心恶心他,这就叫做‘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以后得离你远点。”
外人不知,其实岩壁上那几个大字并非陈云谦所写,当日放火后时辰已晚,他还赶着回家睡觉呢,哪有闲工夫,所以后来从林悦安口中听到传闻时,他也有些意外,不过此事想必是北大人安排的,他也没有过于计较,“背黑锅”而已,早就习惯了。
“对了老许,那几个术士呢,我今日就是特意前来找他们的。”
系统上关于魔法的描述实在是不太详细,他积攒了一些问题,打算与专业人士交流交流。
“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啥?”
老许叹了一口气,“那四名术士昨日已经离开了,说是前线战事告急,得赶紧过去增援。”
陈云谦闻言愣在了原地,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不是,靖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虽说潘兰撤军了,但以李宗实的尿性,必定不会轻易放弃,搞不好下次就是十万大军来袭了,他就一点都不担心?”
“你这家伙,还真是口无遮拦。”
“少废话,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靖王是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多半有他的理由。再说了,有你在,枫浦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克的。”
“你这么说,嘿嘿,倒是也对。”难得被老许拍了个马屁,他心情大好。
既然四位术士已经离开,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军营,他和吕大哥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家。刚踏进城门,就发现不少男子正在排队登记。多半是对前段时间衙役们的表现不满意,北城主大笔一挥,在城里招募起护城队,本以为响应的人数寥寥,可或许是军饷挺高加之能接受到林胜的枪术指导,居然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不仅是本地居民,还有些壮汉“不远千里”跑来报名,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短短数日,便成功募集到近三千人,照此进度下去,不出一月便能轻松达到上万的目标。
这些外乡人为何会不辞辛苦地赶来加入护城队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历经两年战乱,朝廷的储备粮已经不多了,不同于北大人,大部分城主既没有本钱也没有魄力从严处理粮食上涨的问题,因此许多穷苦民众已经吃不上饱饭了。或许是考虑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加之枫浦城本就是武朝境内较大的几个产粮地之一,他们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大人,不知这征兵到什么时候结束。”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拽着负责登记的人员问道。
“不必紧张,要到月底呢。”
“太好了,我还认识几个乡亲,可以麻烦大人先帮我们预留几个位置吗?”
“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这护城队也不是随便就能加入的,起码得有足够的力气。”
“大人放心,他们都和俺一样,扛个几十斤不是问题。”
“那就成,赶紧把人带过来吧。”
“好的,我现在就去。”刚跑出几米,男子又调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要不先把俺登记上吧,我怕......”
“哈哈哈,真是受不了你,那就过来吧。对了,我这个月都守在此处,若是人到齐了,直接过来找我便好。”
“好的,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