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一则是再次轻品香茗:“莫居士,他可能确实是那位下凡童子,但是他也是妖人。一个祸乱天下的妖人。所以,你做得没错!”
“此话怎讲?”
这回又到莫观哑然。
“小道入得此境,发现有二妖乱世。另外一妖气息不显,而另一只妖,就在天京城。他们躲在暗处汲取着这个皇朝众生的给养。”
陆天一说出的答案让莫观震惊……
“汲取着……众生的给养?”
在他的世界中,只知道这天地真气哺育苍生。怎么还有人从同类身上掠夺东西的。
“对,不然他不可能活这么久。”陆天一说完话锋一转:“而且,我怀疑,另外一个妖人,就是我自己。”
“小道曾经推演过无数次,验证着自己的认知,小道可以很确定的是。就是这世间存在两妖,超出认知范围的妖。”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推演不出另一只妖在何处,我觉得,可能就是我。”
陆天一的话又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莫观耳边。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后。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天京城方向的气息。
但是另一道气息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找不到。
他觉得,应该便是自己这个异数。
但是他又感觉不是他,他从未掠夺过那些东西。反倒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主动在亲近着他。
但是……这不就验证另外一个妖人,正是他吗?
“天师,你这……”
陆天一的话把莫观整得云里雾里,起起伏伏。
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位陆天师,一定不是什么妖人。
莫观笑了笑:“天师说错了,天师和那位可能都不是什么妖人,只是超脱这凡俗而已。”
“不,真的就是。莫居士可能未到那个境界,不太明白这些。”
那位老天师也在微笑,他在肯定着自己的想法。他属于这个世间的不合理,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们二人都可以吸收。
妖这个词,他并不觉得是贬义词。而是定义一些所不能认知事物的词语。
他在六年前开始参悟此道,然后等他下山之后。他就开始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恰巧从他闻道那一年开始,允州大水,冀州大旱,作为粮仓的豫中蝗虫遍地,颗粒无收……
天灾数不胜数,而那些天灾,便来自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陆天一又给这些东西取了个名字。
——【气运】
准确来说不是他陆天一取的,可能气运一词。便是某位前辈已然达到这个境界,然后发现这些东西,最后才命名而来。
只是后世再无人勘破此境,所以这气运二字,便成为虚无缥缈鬼怪神仙之说的常用词。
“是啊,我这凡人没到那个境界,自然是理解不了你们神仙老爷。”
莫观笑了笑,然后去厨房端来糕点。如同一个普通老者招待来访好友一般。
“来,天师来尝尝。这可是城西那家喜来酥的糕点,可金贵哩!”莫观把一碟热好的糕点放在桌上,热情招呼着这位老天师。
陆天一看着莫观,忽然说道:“莫居士,你变了很多。”
陆天一初见莫观,便是他莫观刚刚问天。前来青羊道宫寻找师兄清心子论道。
那时的他锋芒毕露,仿佛一剑在手,可平天下不平之事。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但是他没想到,莫观那样的人。今时今日也会像一个普通老者一般。闲暇的时候便拉着二胡,期待好友上门与他促膝长谈。
“是吗?有变吗?可能是年纪到了,不喜欢打打杀杀而已。”
这位老剑主嘿嘿一笑,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嫉恶如仇模样。
陆天一淡淡答道:“有的。”
二人随后闲聊半晌,莫观又问起。陆天一当年为什么会败给佛门韦陀护法一事。
“按照天师的实力,当年怎么也不会输给那位护法才是。”
“很烦,如狮犬之斗。没有必要去跟他们说任何东西,小道不求名利。”
陆天一想起那些宛如狗皮膏药一般的佛门金刚,他觉得有些烦躁。
自己如厕都要在外面大喊:“佛祖座下谁谁谁,要来领教他陆天师。”
他们明明说佛门子弟不在乎这世俗东西和虚名的。
最后陆天一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能看的对手。
就是那个所谓的韦陀护法,陆天一想着要不就败在他手里好了。
所以他便败了。
“世上有真佛,不在庙宇中。”
一道声音在陆天一耳边悠悠回响,是那位老剑主的感叹。
“莫居士这句话,倒是有真意。”
陆天一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位老人能讲出这种十分有深意之语。
“不是我说的,是我那徒弟说的。”
莫观笑了笑,提起那个年轻人他略带自豪。
那江湖榜传出的新报上,便是剑庭大剑子,一剑覆压江湖。上面还有各种插画。那插画光是看着都让人热血沸腾,比他当年厉害太多。
笃!笃笃!!
院门再次响起敲击之声,莫靖还在厨房忙碌午饭。莫观只得亲自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前去开门。
“莫伯,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家那个小夏,诶哟,真是个败家的主,光是给我家儿子的红包利是都是五十两。这让我们怎么敢收。”
那邻居家的妇人看到小院升起炊烟,赶忙跑到卧房之中翻出箱子,拿着那张五十两银票前来还给莫观。
妇人左手拿着那个红纸包,右手还提着一袋东西。
“呐,您可得帮小夏收好,这养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可不能现在稍微挣点钱就挥霍无度。”妇人嘱咐完又递过那袋纸包。“这是自家做的年糕,您老拿去尝尝。”
“大侄女,你这不是让莫伯臊得慌吗?送出去的红包哪有给回来的道理,这年糕莫伯收下了啊。这红包你就留着,给孩子买点东西吃。”
莫观抢过妇人手中年糕,然后便紧闭大门。
“莫伯……莫伯……”
那妇人见莫观紧闭院门,便将手中红包揉成纸团丢进院中。然后朝里大喊:“我丢进去了啊,您可收好哩。别让雪给埋了。”
“这不行这不行,你要给就给那小子去,又不是我给出去的,你给我干什么!”
老人捡起地上的红纸包,再次丢出院外。
随后便是二人的拉锯战,这平日里想破脑袋的五十两银子,仿佛在此刻变成烫手山芋。
最后,莫观稍稍用力投掷而出,那纸团从空中飞落道妇人家中院子。才让那妇人略带埋怨的说先帮小夏收起来。
而莫观做完这一切,又坐下来招呼着陆天一。
“莫居士,你真的变了。”
“哪里变了?”
面对莫观的提问,陆天一也答不上来。
要说哪里变了呢?
只能说是从一把寒芒四射,毫不留情的宝剑,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像真实活在这个世上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