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别气了,您吃点饭吧。”门外,沁园的仆妇正在劝慰着谢筝。
谢筝真的要气炸,自己写了很长很长一串。从开头到结尾她几乎改笔近十遍,最后还抿胭脂送上一个唇印。
没想到那该死的东西是一眼都不看。
她拔出头上玉簪,想要砸碎在地上。但是眼前又浮现起那可恶人儿的音容。
终究是舍不得,女子只得抱着膝盖在床上呜咽起来。
自己付出这么多,心上人却视而不见的心情真是分外难受。让这位如同仙子一般的美人揪心的疼。
不过,这位绝色美人似乎忘记了。
这座金陵城内也有无数人在为她魂牵梦绕。不知有多少封书信请她游湖泛舟,桂下赏月。
她不也是如同这般连看都不看就让侍女找个地方丢掉吗?
不是她对这少年怎样,这少年就要对她怎样的。
就算她不对那少年好,少年也有自己的活法。
寻常而已……
只是发生在自己或者相熟之人身上,总觉得格外委屈。就连身边的看客也会因为认识你,而去下意识去帮你。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沁园另一角——
——
那位能呼风唤雨的园主正在屈膝,帷幕内是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
叩……叩……叩……
那道身影正微握指拳,轻轻敲打桌面。
苏修连头都不敢抬:“大人,那剑山姬夏索取,是否应允?”
“允。”
苏修得到答案,缓缓告退。
叩……叩……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再次回响起指节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
……
御书房——
宫女内侍正在徐徐而入,手中都捧着各式新鲜菜肴。
当那一口脸盆大小的环形铁锅被端上来,小太监往铁锅中空部分添上炭火之后。不多时铁锅外环的汤水便开始起雾。
一缕青烟慢慢从雕龙画凤的案桌上升起。
青年大手一挥,将宫女内侍屏退。
就连那位不离大齐皇帝左右的秉笔太监也没能留下。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青年和这两位通天贵人,三人也开始缓缓入座。
“小昭我跟你讲,这火锅可好吃哩。好像是蜀中之地传来的新玩意,上次小治还专门派了个人教我怎么吃。”
黑衣青年十分热情。
玉昭不屑一笑:“师父,这火锅六七年前我就吃过了。”
高天君悻悻:“刚睡醒刚睡醒。”
“皇祖,这回怎么会出关。上次您不是说要睡很久吗?”
高其治见汤水已经开始翻滚,夹上一块牛肉放了进去。
青年也不含糊,一小碟鱼丸也随之落入火红汤水,他舔了舔筷尖答道:
“国运正在朝北方流失,已经开始压不住我了。”年轻人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宛如惊雷一炸响。
这位大齐皇帝再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他朝青年问道:“皇祖,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青年毫不在意。
此时就连玉昭也收起嬉皮笑脸:“师父,无力回天吗?”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朝高其治问道:“从太祖高闰到如今,我们高家做几年皇帝了?”
“回皇祖,四百七十六年。”
“好,吃饭吧。”
青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吃起火锅。
高其治却坐立难安,想到自己这些年兢兢业业,一年只休息一天,为何还有如此天象。他时不时便欲要开口。
青年看出这位大齐皇帝的紧张,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豆腐。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命数也,我都改不了,更别说你。而且流逝的速度挺慢,你不会成为亡国之君的,安啦安啦。”
黑衣青年仍然嬉笑。
而玉昭想到这些年天灾四起,就连金陵这等顶天的富庶地方都开始有批量难民出现,他也开始替这座皇朝的未来担心。
不过玉昭也只是稍微不安了一下,这天下又不是他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嘛。这回自己不就是来请辞大总管的吗?
就在玉昭撸起袖子准备端起碗大干一场之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把你师兄叫回来吧,大家一起吃顿饭,他今年也八十有余了,我再看看他。”
青年的声音似乎带有些许唏嘘。每一次醒来,见一面少一面,他已经送走七个徒弟了。
玉昭的师兄正是另一位远在边关的大总管——祁连北山。
那位大雪州总管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却仍不卸任,亲自镇守边关。
祁连北山于三十六岁担任雪州大总管之职,一杆蟒雀金镗矗立在大雪州整整五十三年,令匈奴蛮夷闻风丧胆。
玉昭则是说道:“跟我说有什么用,他又不听我的。当年他听说莫观要来砍你,他回不来,我又打不过莫观。”
“我就让莫观从锦州过去了,师兄还写信来骂我哩!说让我以后不要和他说话。”
“没事,朕过几天就下诏书。”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声音,此时他也没有初听之时这么紧张。
皇祖说得对,他高家的江山,不也是从慕容家手里夺来的吗?
而且,他不是亡国之君就好。这些年付出的努力终归还是有回报。
管他后世洪水滔天……
……
……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牛羊的牧草也越来越少。阿尔善一家今年已经饿死五六头牛羊。
阿尔善在帐篷里看着眼前的草原,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阿爹第一次策马驰骋草原的场景,他小时候可不是这种情况。
他仍然记得圣泉流淌在这片草地里的景象,无数部落牛羊成群结队,牛肉和青草一般取之不尽,羊奶如同圣泉一样用之不竭。
但是这些年来圣泉水量越来越少。依靠圣泉的很多支流已经干涸。
牧民们没有办法,只能迁徙,迁徙的路上为那点牧草已经不知道爆发过多少战争。不计其数的部族勇士没有死在南边,而是死在了这场争斗里。
圣泉已经养不活它的子民和牛羊,他们部落还算好的,至少牛羊还可以存活大部分。
靠近齐人大雪州那段地带的牧民已经开始撑不住。有些部落甚至要靠南下打草谷才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
她的妻子阿呼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几年前他的大舅哥阿呼马仂带领族人南下打草谷失败。一千多名勇士只逃回来几百名。
阿呼部落从此一蹶不振,就在次月被另一个部落吞并。本就所剩不多的牛羊成了他人过冬的食物。
听妻子逃命而来的族人说,不是阿蛮部落剿灭了阿呼部落。
是打草谷大战之时,为首的齐军小将太过勇猛。一把劈金断石的大刀把他们阿呼部落的旗帜彻底从这片草原上抹去。
若是没有那把大刀,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阿尔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阿尔善站起身来,思绪回到帐篷里。
今天他要和一众部族勇士护送族长,去参加完颜部落和拓跋部落的议和会。
完颜部落和拓跋部落是草原上最大的两个霸主,这两个部落已经相互仇视数百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十几年他们开始联姻起来,还创造出一个新姓氏。
——呼延。
阿尔善不知道呼延是什么意思。
而他们阿尔部落的族长知道,在千百年前,草原上有一座王庭。
王庭雄距草原,统摄所有部落。有挽弓勇士七十万。所有部落的战马加起来更是超过百万之数。
强盛之时,甚至连中原人都要纳供,祈求王庭铁骑不要南下打谷。
而那座王庭的名字,就以族姓命名。
它叫——呼延王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