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飘然而去后,时茜娇柔地对夏禾说道:“夏禾,本小姐我想小憩片刻……”夏禾颔首应道:“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叨扰女公子安睡,夏禾明白了。”时茜嫣然一笑,夏禾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时茜朝寝室走去。
时茜与夏禾迈入寝室,正在铺床的秋霜旋即转身施礼后言道:“女公子,床铺已然铺就,秋霜伺候您歇息。”
时茜躺下后,对秋霜吩咐道:“秋霜,你也出去吧。此时乃是白昼,无需守夜。”秋霜遵命,与夏禾一同退出。
待房间恢复宁静,时茜旋即施展魔影分身之术,让分身代替自己留在房间,而自己则披上隐身斗篷,御风赶去福王府。
福王府中,福王、夜南溪等人在王府大厅内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地等待着,福王对着妇人及夜夫人劝道:“爱妃,岳母,要不您们先去歇息,待镇国公的阴魂降临,本王再遣小喜子去唤您们。”
妇人及夜夫人齐齐摇头道:“王爷,妾身心中有事,实难入眠。我们还是在此一同守候吧。”
夜鹏宇低声嘟囔:“镇国公这老鬼……”夜鹏宇话尚未说完,一只如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扇了夜鹏宇的脑袋一下,夜鹏宇叫苦不迭:“爹,疼。您轻些。娘,爹打我脑袋。”
夜夫人闻得小儿子的话语,赶忙上前拉住夜南溪,含混不清地说道:“老爷,莫要老是敲打儿子的脑袋,本就不甚聪慧,如此这般,岂不是更愚笨了。若是气不过,想打,就往那肉多的地方招呼,既打不坏,又疼痛难忍,疼了方能长记性。”
夜鹏宇叫嚷道:“娘,您怎能如此说。您这般言语,爹他真会动手揍我的。”
夜南溪呵斥道:“你该打,你适才所言何意?什么老鬼?那可是镇国公。”
夜鹏宇辩解道:“是已逝的镇国公,死了自然就成鬼了,我又没说错……哎呀!大哥,你为何也打我。”
夜鹏举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还是少讲几句吧!镇国公有恩于咱们家啊!他可没有收取我们半分好处呢,但却接连帮了我们两次大忙。首先,镇国公帮咱们将那个夺舍霸占妹妹肉身的恶毒妇人给制服了;接着又助力咱们寻回了妹妹的人魂。若不是有镇国公他出手相助,恐怕我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真相。
咱们可怜的妹妹如今还在外受尽苦楚,而那个夺舍妹妹肉身的恶妇反倒在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说不定哪天,这恶人便会害得我们全家性命难保、死无葬身之所啊!
因此,我们必须心怀感激之情,绝对不可以口出狂言,更不能对镇国公如此不敬,称呼他什么‘老鬼’之类的话。镇国公可是堂堂正正的鬼仙大人,理应尊称其为‘仙家’才对啊!”
一旁的夜南溪也附和着点头,表示赞同夜鹏举所言,并紧接着教训道:“你大哥说得一点没错!一定要尊称人家为‘仙家’才行,别‘老鬼’‘老鬼’地乱叫一通。要是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那就干脆把嘴巴闭紧好了!”
此时,身披隐身斗篷悄悄潜入大厅的时茜,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笑意,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寂静的空气,让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厅内众人闻声后,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如临大敌一般纷纷摆出防御架势。福王更是怒目圆睁,扯起嗓子高声喝问:“究竟是谁躲在这里?快快现身出来!”
时茜赶忙收敛笑容,用魔音符箓模仿出老者的声音,宛如黄钟大吕一般说道:“福王殿下这是不欢迎老夫吗?那老夫这就离开。”
福王听到“老夫”这个自称,心中一紧,忙道:“是镇国公吗?”他在心里暗自嘀咕,那个笑声听起来有些耳熟,恰似银铃般清脆,宛如女孩子的笑声,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听错了吧。
时茜通过小凡听到福王的心里话,不禁咳嗽了一声,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差点就露馅了。神识里的小欢感应到时茜的这个想法,说道:“小主人,小欢可以让他们忘了刚才那一段,或者虚化打消他们的怀疑。”
时茜:“那就有劳小欢了。”与小欢说完,时茜正准备回应福王,福王因迟迟听不到回应,急忙说道:“镇国公,小王等人肉眼凡胎,看不到你,担心是那个助毒妇夺舍王妃肉身的幕后黑手来了,才会……”
时茜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沉声道:“福王殿下不必解释,老夫没有怪罪的意思。”
福王欣喜若狂,说道:“多谢镇国公宽宏大量,镇国公,小王求你帮忙,让小王的王妃回到自己的肉身吧。”说完,他朝着空气虔诚地一拜再拜三拜。
夜南溪及夜夫人听了福王的话,拉着三个儿子及妇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拜了起来,齐声说道:“求国公爷,救小女(妹妹)。”
时茜朱唇轻启,缓声道:“夜老爷、夜夫人以及三位夜公子,福王妃快快请起!本公此番来福王府,正是为了解决此事。”
福王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多谢镇国公,您来了,王妃那事就不急于一时,小王已命人备好供桌、供品及祭品,请镇国公先享用,再解此事。”言罢,他立即拍手示意,让人将供桌、供品及祭品抬了上来。
时茜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福王还真把自己当成鬼魂了。不过自己虽非鬼魂,但祖父确实已经离世,自己借他的名号行事,也该给地下的祖父一些好处才是。于是,时茜便说道:“福王殿下如此有心,那本公就却之不恭了。你们上香、烧祭品时,要在心中默念本公的名号——镇国公萧远山,否则本公可收不到。”
福王听了,连声应好,心中却嘀咕道:我这不是当着你的面给你上供,当面烧给你吗?你还收不到。
时茜通过小凡听到福王的心声,便煞有介事地胡诌道:“这阴间自有阴间的规矩,这阳间烧给阴魂的东西,须得经过鬼差的检查,确认无虞后,方可使用。若是本公直接拿回去,那便是走私,是要遭受惩罚的。”
福王等人听了,犹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待供桌被抬上来后,福王领着夜南溪一家,恭恭敬敬地上香跪拜。每个人的口中都念念有词,犹如诵经一般,时茜仔细一听,尽是对祖父镇国公的赞美与感激之词。时茜也移步到供桌前,待福王几人上完香去烧祭品,供桌前无人时,她也虔诚地在供桌前给祖父镇国公叩头祭拜。
福王等人烧完祭品,祭拜完镇国公后,福王对着空气轻声唤道:“镇国公。”
时茜沉声道:“福王殿下有话但说无妨,老夫在此。”
福王暗自思忖,镇国公为何从不现身人前呢?自己又看不见阴魂,如此交谈,着实不便。
时茜听了福王的心声,在心中暗笑,自己又非真的鬼魂,不过是身着隐身斗篷,假借祖父阴魂的身份行事罢了,若现身人前,岂不是露馅了?
时茜正思索着,忽闻福王询问需要他做何准备。时茜略作思考,答道:“本公施法期间,万不可被打扰中断,否则,王妃恐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回归自己的肉身。”
福王拍着胸脯道:“本王定会亲自带人守着,绝不会让人打扰镇国公你施法。”
夜鹏举等三人齐声说道:“还有我们,我们也会在外守着,请镇国公安心救我们的妹妹。”
夜南溪道:“镇国公,我在门口守着,若有人胆敢闯进院子,我定将他挡在门外。”
时茜道:“你们中需得有一人留在房中,王妃的肉身被那恶人夺舍霸占了十几年,此种情形下,王妃若想重新夺回自己的肉身,回归本体,需要与之血脉相连的亲人的血安魂,同时呼唤她的名字。”
夜南溪道:“镇国公,我夫人可以做此事。”
时茜看了看夜夫人,直言不讳道:“恕本公直言,夜夫人怕是不太合适,这门牙掉了,说话难免咬字不清。”
夜南溪这才恍然记起,自己的夫人在抢夺镇魂石时,由于情况危急,竟如饿狼扑食般咬住那恶人,致使两颗牙齿脱落。夜夫人听闻镇国公所言,急忙扯住夜南溪的衣袖,含糊不清地表达着让夜南溪留在屋中为女儿安魂招魂的意愿。
夜南溪轻柔地拍了拍夜夫人的手,轻声细语道:“夫人莫急,为夫明白你的心意。”说罢,夜南溪对着面前的虚空拱手作揖道:“镇国公,我便留在房中为小女安魂招魂。”
……
夜南溪搀扶着夜夫人,妇人则轻挽着夜夫人的手臂,三人缓缓走进王妃居住的院子,又匆匆来到院子的正房大厅。此刻的福王妃,犹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大厅的地上,她那满心不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装着镇魂石的盒子,仿佛那盒子是她此生唯一的救赎。明明镇魂石近在咫尺,可自己却浑身无力,犹如被抽走了脊梁骨,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能够爬过去,那个盒子看上去也绝非等闲之物。福王那天说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福王妃的耳边回荡,那盒子一旦合上,便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再也无法打开。那盒子没有钥匙,而且重如千斤,即便是力大无穷之人,也难以撼动其分毫。
耳边传来的脚步声,犹如一把利剑,斩断了福王妃的思绪。福王妃拼命地想要转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来了,可失去了镇魂石的她,连转头这样微不足道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夜南溪、夜夫人以及那位妇人一同将目光投向了瘫倒在地的福王妃,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说道:“镇国公啊,此刻我们究竟应当如何行事呢?”
时茜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她为何仍旧这般横卧于地?”
夜南溪赶忙解释道:“镇国公您曾叮嘱过郡主贞瑾伯爵,让她转告给小婿福王殿下,那块镇魂石万万不可与这恶毒女子相距甚远。若是距离过大,她的魂魄便难以稳固,极有可能脱离肉体而出。而一旦她的魂魄离开了肉身,小女的身躯将会消逝无踪,届时小女便再也无法回归自身的躯体之中了。”
时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紧接着又追问道:“诚然,本公的确如此嘱咐过本公的孙女。然而,这与令她沉睡于地面之上又有何关联呢?
难道你们就不能够差遣人手搬来一张床板,将她挪移至床板之上吗?毕竟此地湿气甚重,一个人就这样直直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整整一日一夜,势必会染疾患病。
别忘了,这具肉身乃是属于你家闺女的呀!待到你家闺女成功夺回自己的肉身之后,所有的病痛都得由她来承受了。”
夜南溪和夜夫人听闻时茜所言,心如刀绞,心疼自家闺女,顿时心急如焚。夜南溪当机立断,呼唤守在门外的儿子速速进来,欲将福王妃抬回寝室。
时茜言道:“此时切莫慌张,寻块木板,取床衾暂作将就,待王妃换回原身,再自行返回寝室即可。”
夜南溪忙应道:“一切谨遵国公爷之命。”言罢,他抬腿轻踢夜鹏宇一脚,厉声道:“还傻愣着作甚?速速去房内取衾和床板过来。”
夜鹏宇心中暗自嘀咕:“爹爹怎地如此,只知打骂于我,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动手……”
夜南溪见状,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若再聒噪,我便再赏你一脚。还不快去!”
夜鹏宇生怕夜南溪再次动手,慌忙躲得远远的,方才道:“爹爹,这里是王府,不是咱家呀,我不能去姐姐的寝室。”
夜南溪闻得夜鹏宇所言,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此处乃是福王府,而非自家宅邸,女儿嫁为人妻,又贵为王妃,除了女婿王爷,就是亲兄弟也不能去女儿的寝室,遂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妻子夜夫人。
夜夫人尚未开口回应,一旁的妇人便主动请缨道:“爹爹,我去寝室取衾,让两位哥哥将门板卸下,权且先用着。”
夜南溪听了,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桂枝你快去拿衾,你娘的腰扭伤了……”
妇人听了,赶忙说道:“爹,我先扶娘去那边坐着,然后就去拿衾。”说完,她便对着夜夫人轻声道:“娘,我扶您去那边坐着。”
夜夫人微微颔首,随着妇人缓缓离去。夜南溪与两个儿子,动作迅速地将门板卸了下来,搬回大厅,稳稳地放在地上。夜鹏举、夜鹏程瞥了一眼瘫倒在地的福王妃。
此时,瘫在地上的福王妃也终于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以及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见夜鹏举、夜鹏程朝她看来,便挤出几滴眼泪,低声哀求起来,妄图让夜鹏举、夜鹏程放过她。她哭喊道:“大哥、二哥,慧芳我也是你们的妹妹呀!你们真的如此狠心,要取我的性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
大伯,慧芳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愿意把王妃的头衔让给姐姐……”
担心儿子、夫君被人蛊惑心软的夜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又转身回来。听到夜慧芳这一番不知羞耻的话,气得破口大骂:“呸!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还说什么让,王妃这头衔本就是我女儿桂枝的,是你这恶妇夺舍了我女儿的肉身,才把这本应属于我女儿的东西抢了去。”
夜南溪急忙安抚夜夫人道:“夫人,您莫要着急,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放心,无论这毒妇说什么,我和儿子都绝不会心软。桂枝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又怎会对夺舍她肉身,让她吃了十几年苦的恶人心软呢?”
夜鹏举、夜鹏程也齐声说道:“是啊,娘。我们又怎会对她心软,那置妹妹于何地?”
听到夜南溪他们所说的那些话语之后,原本就已经瘫软在地的福王妃终于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此时的她仿佛彻底丧失了理智一般,面容扭曲得极为可怕,拼尽全力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叫嚷声:“为什么?同样都是夜家的闺女,为何杨桂枝那个贱人能够得到你们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宠爱和呵护?她不但可以进入国子监跟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读书写字,还能够嫁给王爷成为尊贵无比的王妃!
可我呢?我每天连饭都吃不饱,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根本无法保暖,而且还要被迫承担各种沉重繁杂的家务。更过分的是,那些可恶的家伙居然毫不留情面地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辱骂我是个‘赔钱货’‘贱皮子’!
所有这一切的苦难和不公,全都应该归咎于祖父他老人家太过偏袒!将所有的好处和好东西全部都留给了大伯您这一家人。然而大伯您呢?明明获得了家族中最大份额的利益,但眼看着自己亲弟弟一家生活如此艰难困苦,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伸手援助一下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