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江市与远洲市之间也通了高铁。过去两地交通,坐长途汽车需要七八个小时,现在乘高铁用不了两个小时。
我们一家三口告别了司马斌斌、关阿姨、郑桂娜,乘上了从贵江市返回远洲市的高铁。
坐在整洁、舒适的高铁车厢里,司马瑶瑶、木思月都睡着了。
我也闭目养神。
忽然,我想到,当校长后,自己忙于事务,不再写日记了。
我已写了20多本日记,中断了有些可惜,今天起再写下去吧。读书的习惯我一直坚持着,每周至少读一部纸质书,一年不低于60部书。
总结过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唯一的安慰是,在生活上、工作中,自己一直尽心尽力,没有游戏人生,没有蹉跎岁月,与打扑克、打麻将等无谓的消遣性娱乐活动无缘。人最后都是死,但过程有两种:腐朽和燃烧。他选择的是燃烧。我虽然不是禁欲主义者,但自认为有些特立独行……这当然是我的经历造成的。
我觉得,如今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成为学问大家,但工作还算顺心、舒心,生活上也无忧无虑,无论是与父母弟妹的大家庭,还是与老婆孩子的小家庭,基本上都能知冷知热、和和睦睦的。
但我却时常感到一丝不安。因为,在我已往的人生中,在得意或者高兴的时候,往往会突生变故,立即导致失意、烦恼,顺境与逆境,高潮与低潮,总是交替轮回、循环往复,就像春夏秋冬之变换,这就是我的人生状态,或者说逃脱不了的宿命?唉,人只要活着,就充满变数。变是永恒的,不变只是暂时的。我担心自己目前的平和、宁静被打破。
我即将面临的不测之祸患会是什么?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中的?我又实在无法想象。平安是福。
年过半百的我根本不想再折腾了。可是,我能左右吗?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贺红旗打来的电话:“弦子呀,在哪里呀?”
“你好,贺校长,我在回远洲的高铁上。”
“今年是‘文革’发动50周年,也是‘文革’结束40周年,省伦理学会应该搞一些活动,作一些反思……我有些想法,打算尽快跟你商量一下。”
“好的,贺校长,我回去马上去找你。”
“不用太急,你回来后休息休息再说吧。”
开学前夕,我与贺红旗在他的办公室见面了。
贺红旗虽然不当校长了,在我的坚持下,他的办公室依然为他保留着。贺红旗现在是省伦理学会名誉会长,我是省伦理学会会长。
贺红旗说:“达·芬奇说:真理是时间的女儿,不是权威的女儿。自古以来,读书人就是中国社会自我反省、自我纠错机制的一个重要部分,总的说是一支健康的力量。历史是民族的记忆,如果没有历史的知识,一个民族的人格心理就会失去连续性,会不断地重复过去的经历,因为它记不住过去的教训。文革这段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反思历史是所有人的责任。关于文化大革命,中国全社会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进行了深刻反思。‘四人帮’被公开审判,文革中受冲击的人得到平反,整个国家经历了大规模的拨乱反正。反思文革的伤痕文学也是那时出现的。此外,还涌现了以政治运动为背景的一批电影及艺术作品,它们共同洗涤了人们的心灵。值得欣慰的是,中国共产党1981年《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文化大革命做了定性,认为它是严重错误。直到今天,中国社会对文革的看法都深受《决议》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全面反思的影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文革是悲剧,它对国家发展的影响是极其负面的。1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10年文革给我们民族的创伤却是极其惨痛、难以消除的。对文革亲历者、受害者来说,更是如此。文革的最大的遗产,就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反思,让我们回到从实际出发,回到实事求是上来。共产党一路走来,曾犯过不少错误,但也正是在不断地纠正错误中,让自己更强大,让自己更成熟。历史更需要的是反思,但我们做得不够。一个民族,不怕它犯错误,就怕它记不住教训。如果记不住教训,那些损失掉的东西,才是真正损失了的。只有记住教训,我们才不会重蹈覆辙,一个民族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对特殊历史阶段的反人性、反理性,如果能深刻反思,我们的民族,就会更人道主义、更人性、更理性,更尊重生命、尊重他人,知道爱是什么。琢磨琢磨这些有什么不好呢?如果这些东西不反思,觉得反思似乎造成思想混乱,或者会被利用,认为是对政治的一种否定,或者怀疑,带来的结果可能更可怕。列宁说:‘我们应当说实话,因为这是我们的力量所在。’不能掩盖历史错误。面对历史,诚实是最合适的态度。对历史,德国的诚实值得学习。应当说,中国社会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全面反思文革的力度,是今天民间自发反思行动无法相比的。然而,对文革的规模性反思在国家政治日程上,毕竟翻过去了。对于文革的学术性研究及个体性反思将在民间绵延不绝,这种自然的延续过程对国家是好事。对文革的反思不仅应是口头的。文革的突出表现是砸烂一切秩序,搞冤案,贴充满恶意诽谤的大字报等。此外还有搞极端个人崇拜。文革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场悲剧。它有过一次,就应被中华民族永远记住。有人说,要向前看,对文革别再纠缠不休了。我们反思的目的,不是揭伤疤,而是要永远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使我们前进的步子迈得更大、更稳健。”
“贺校长说得蛮对。我完全赞同。我想省伦理学会应该就反思文革开一次专题研讨会,可以先提前发个通知,先让会员们撰写论文。你看怎么样?”
“蛮好。我俩的意见统一了,可以召开省伦理学会理事会,就这个事布置一下。”
“好的,贺校长,我让学会秘书长定下时间,然后通知大家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