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我和诸葛丽娟回到了太和村。
诸葛丽娟给我父母各买了一件衣服——给木卜凡买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给赵海云买了一件深蓝色羽绒服,作为过年的礼物。
穿着新羽绒服,赵海云高兴得笑了。
木卜凡却没有穿那件黑色呢子大衣,也没有笑。
他对我说:“不要再买东西了,家里不能花你的钱。你为家里做的蛮多了,供应树干了4年,还没喘口气呢……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害得你这个老大跟着受连累……”
木卜凡说着,潸然泪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哭。
设身处地替父亲想想,我觉得父亲过去与自己一样,活得艰辛……
不过,我没有向任何人包括母亲、弟弟妹妹及诸葛丽娟提过肖曼婷所说父亲患精神病的事。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又属于陈年往事,再者还要顾及父亲的名誉,完全没必要再宣扬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我说:“爸,你看,大过年的,一家人团圆了,应该笑起来。”
木树干说:“哥,我大学毕业都半年多了,每月的工资都不够花。这时候,我才知道,那4年,你每月给我钱,是多么不容易。我还动不动就催你寄钱,多不懂事。”
“树干,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忘了你哥对你的好。”赵海云说,“还有树枝、树条、树叶,你们几个都记住,你大哥为咱家贡献最大。”
“妈,我不会忘的。”木树干说。
“大哥是我们的榜样。”
“我要向大哥学习。”
“大哥太好了。”
木树枝、木树条、木树叶争先恐后地说着。
赵海云又说:“还有你们嫂子,贤惠、厚道。要是换个女的,见男的老给弟弟寄钱,不得跟男的生气、打架呀。”
“谢谢嫂子。”木树干说。
“我在学校里,同学知道我嫂子的爹是县长,都高看我一眼呢。”木树叶说。
诸葛丽娟像小学生在课堂上受到老师表扬一样,赧颜而笑。
木树叶正上小学四年级。
木树条上初中一年级。
明日县的小学已由五年制改为六年制,初中、高中也都改为三年制了。
国家刚刚实行农村九年义务教育政策,木树叶、木树条上学都不用交学杂费了,家中的负担大大减轻了,20多年来挥之不去的竭蹶之态,如黄鹤飞去,彻底消失了。
赵海云说:“多少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以后,不再为钱发愁了。”
木树枝去年也考上大学了。
为了让每个贫困生都上得起学,各大学助学贷款、助学金、勤工俭学等救助措施得以完善。
木树枝上大学的费用没让家里管,自己在大学里解决了。
“大学毕业后,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挣钱、挣钱。”木树枝说,“我看明白了,没钱真不行。”
我们全家人喜气洋洋地吃过中饭,我跟诸葛丽娟就走了。
因为家里住不下,我跟诸葛丽娟没法在家里过夜。
我找到杨万友,让他到他的鱼塘里捞了两条大鲤鱼,杨万友称了一下,一条10斤重,一条11斤重。
杨万友不要钱,让我拿走。
我硬把钱塞进了他的裤兜里。
我用黑色大塑料袋提着两条大鲤鱼,又买了两瓶酒、两条烟,跟诸葛丽娟一起,登门答谢刘思空、刘达立父子。
我对这父子俩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思空伯伯、达立哥,谢谢,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和丽娟的今天。”
刘达立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思空说:“弦子,你跟丽娟该成一家人。婚姻是命中注定的。没缘分的人天天见面也走不到一块,有缘的两个人人是棒打不散、任何人都拆不开的。”
朱春妮说:“丽娟,咱们同学都蛮羡慕你跟弦子,说你们俩郎才女貌,前世有缘。”
“不少同学说,我们的校花叫弦子兄弟摘到手里了。弦子是大学老师,又在省城远洲市,去年,明日县荷花文化节上,弦子上了报纸、电视、电台,我们都看到、听到了。弦子成名人了,真是年轻有为,是人生赢家,前途无量。”
“我有今天,多亏大家捧场。”
诸葛丽娟高兴地说:“春妮、达立,还有思空叔,你们得空了,上远洲玩呗,我领你们逛逛、看看,尝尝远洲小吃,咱们在远洲也热闹热闹。”
“好的。一定去。”
然后,我跟诸葛丽娟回到明日县城她的娘家。
我见到了诸葛丽娟的两个哥哥——大哥诸葛原野、二哥诸葛青龙。
就像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与两位丈哥一一握手言欢。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们。
去年春节回来,我与他们初次见面时,双方彼此都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兄弟俩去我原单位贵江市第一高中闹过。不过,气氛很快就缓和了。
彼一时,此一时。
我与这两个丈哥除了化干戈为玉帛,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因此,对于两人曾经做的使我闹心的事,我尽量让其像荷叶上流过的水一样,在心里不留下痕迹……
对诸葛家来说,这个春节同样是难得的大团圆,诸葛洪运、潘如莲特别高兴。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时,美味佳肴,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相当热闹。
饭后,只有岳母潘如莲与诸葛丽娟和我在厨房收拾餐具、厨具的时候,交谈中,潘如莲才知道诸葛丽娟流产了。
得知诸葛丽娟做过人工流产手术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潘如莲大急,脸色都变了:“小产要大养,至少要卧床休息半个月……”
我跟诸葛丽娟太年轻了,哪里懂得这些。
我想,医生应该懂,就没有交代吗?
我问诸葛丽娟,诸葛丽娟说,医生没有说。
医生难道把诸葛丽娟当成未婚先孕,或者其他不正常怀孕,而予以歧视吗?
我跟诸葛丽娟在她娘家住了4天。
俗话说,人走茶凉。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少领导干部在位时,风光无限,门庭若市,逢年过节,上门送礼的人要排队;退下来以后,就风光不在,门可罗雀,没人搭理了。
然而,在这4天里,我看到,已下台的诸葛洪运家里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跟我去年春节在这里看到的情景不分伯仲。
诸葛丽娟也告诉我,家里今年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诸葛洪运在位的时候。
登门者中,除了亲友以外,更多的是明日县的工人、农民、乡镇干部、县直机关干部,有在职的,也有退休的。
他们是借拜年之际,来看望老领导、老大哥和老大姐、老嫂子,答谢诸葛洪运、潘如莲对他们的种种帮助的。
他们说,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诸葛洪运、潘如莲的恩情。其中,大部分人放下礼品,说一会儿话就告辞了。
而对于路远尤其是乡下的客人,诸葛洪运、潘如莲一定是要留下他们,让他们吃了饭再走的。
因此,每天中午、晚上,诸葛家都要各招待两桌客人。
不少客人对我这个女婿说:“你爸、你妈都是少有的好人,没一点架子,对老百姓、穷人好得很,使劲帮助,不要回报……能办的事,就不让我们跑第二趟……你能摊上这样的老丈人、丈母娘,是你的福……”
我跟诸葛丽娟结婚的第三年,木树干在大学毕业不到1年的时候,也结婚了。
以下所有涉及我的弟弟妹妹的内容,凡我不在场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后来陆续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