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修建在北川河最窄的当口儿。
即便如此,江面正中离码头的距离也得有十数里。
暴戾鬼面人轰出的三拳,化作三头巨熊虚影,咆哮着‘奔’向岸上面色大变的两人。
鬼面少年方才正对着江上的人骂街呢。
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孙子,又打着他圣教的名义坑自己人。
淦!
这帮孙贼冒充他们圣教,也是越来越不讲究。
当鬼面使是路边撮堆卖的白菜吗?!
弄出一船鬼面使,就他娘的离谱!
这边,他还没上前去讨个说法呢,江上的人却先发制人。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掉头奔逃,却没如疾风而来的拳影快。
电光火石间,解伯紫揪住了反应不及的鬼面少年。
“上使,多担待。”
话音落,两人易位。
少年人猝不及防,堵在喉头的脏话来不及骂出,便被三头巨熊拳影轰杀。
岸边的鬼面少年人炸成一捧血雾。
解伯紫头也不回,夺命狂奔。
然,江上重新落在断竹之上的面具人,已经没了再出一拳的打算。
两人将方才一目看在眼里。
方才轰出三拳之人道:“好家伙,就算在邪修里,这厮也算是狠角色了。”
吉道天提起手上碧玉长枪。
“此间事毕,七地马上便会有动作。”
暴戾面具之人摘下面具。
随手将面具捏碎,宫无敌对吉道天道:“这天辰玉你先带走,待风波过了我们再按此前说好的,分了这天辰玉。”
吉道天微微颔首。
随后,他一跃上了客船抬手一挥。
眨眼的功夫,便将船上沉甸甸的大玉箱,悉数收入墨翠扳指。
吉道天自船上一跃,以长枪枪尖挑水借力起跃腾挪。
如此上了岸,却是衣角都没沾湿一点。
见吉道天离开,客船上的鬼面人便脱去了彩衣,摘去了鬼面。
船上之人皆是一身绛红色‘宫衣’。
却是宫无敌钦赐下宫色的亲卫队。
这些人迅速将衣物堆放在一起,浇上火油点燃后仍如江河。
宫无敌负着手,直至飘在水面的衣物焚烧干净,他才缓缓开口道:
“这是秘密。”
“既是秘密,就不该有太多人知晓。”
他声音不大,足够让穿上穿着大红宫衣的人听见。
这些身穿绛红宫衣的亲卫们,面上并无惊骇神色。
似乎在他们知道今天的任务后,便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安心走,不用挂念家人,我宫无敌保他们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话语声落,船上宫衣人分立两队。
两队人面对面。
只听‘沧浪浪声响,却是他们手上利刃出鞘之声。
‘噗’
‘噗’
数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声后,有蜿蜒嫣红的鲜血,自船舷流落北川河的滚滚江水中。
宫无撅了火折子,抛到船上。
不多时,客上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他垂眸看着断竹之下奔流不息的江水。
“一人功成,万人骸骨。
他日我宫氏一统七地,无敌便建英雄塔,请诸君英灵长享天下万民香火供奉。”
……
解伯紫狂奔十数里,不见身后有追兵。
但他脚步不敢停。
脑中思绪万千。
宫地不能留了。
那少年郎口中的大哥,定是当初扔给他邪修功法的那人。
‘无面’之上是‘鬼面’,‘鬼面’之上是‘神面’。
而那抛给自己功法之人,便戴的是‘神面’!
那少年一死,不管是不是因为他,那‘神面人’十之八九都不会放过自己!
逃!
他必须逃!
只要留的性命在,待他日修为大成……
想着,解伯紫猛然改变了奔逃的方向。
他转了个弯儿,又朝着北川河下游跑去。
一直顺着这方向下去,便是荆地。
然,好巧不巧,半路撞上了带着解闺璧奔向彭城的解季来。
兄弟反目成仇后,再相见。
解伯紫却是没半句废话,直接提剑砍向解季来。
险些被他废掉的解季来,早有防备之心。
眨眼间的功夫,解季来身型一闪一显,却是与解伯紫拉开了百步距离。
解伯紫挥斩的长剑,没沾到解季来一片衣角。
但他也不慌。
解伯紫自怀中摸出一物。
解闺璧眯眼一瞧,便见他拿着一颗一指大小的‘怪石’。
解季来见之色变。
他吃过这个亏,就长了记性。
见到解伯紫身上拿出的怪石头,瞬间又爆退数十步。
与解伯紫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解季来叫了这人十多年‘大哥’,却从没有一天真正了解过他。
被解季来背着的解闺璧忍不住喝道:“你不想打就快跑!看不见他一身绿衣都快被血染成红衣了?!这得杀多少人??”
解小姐不觉得自己加上一个解季来,能打得过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的解伯紫。
解季来一咬牙,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解伯紫面无表情地收了剑,头也不回,继续朝着荆地奔走。
然,他还没跑出几步,解季来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他没背着解闺璧。
想来刚才是找了个地儿,把大小姐撇下了。
解伯紫被拦住去路。
解季来就跟苍蝇似的,让他厌烦。
只要解季来不靠近,他恶石发挥不了做用,他们兄弟两个就谁也奈何不得谁。
解季来咬牙切齿问道:“为什么?”
难得,解伯紫有了回话的心情,“什么为什么?”
解季来满腔怒火,被他反问,仿若燃着的炭火,被一盆冷水浇灭。
“你问我为什么成为邪修,还是问我为什么害解瑾年。”
“亦或是,再问我,为什么废了你,让你跟狗似的在地上爬。”
他字字如刀。
每一‘刀’都扎在解季来心口,只把手足亲情割的支离破碎。
解季来脚步踉跄两步,终是撑着没在解伯紫面前倒下。
“呵,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解伯紫说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没人追来。
“咱们长话短说。”
“我想想,最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从姓安的一次醉酒,对我说的话。”
“那年你觉醒,天赋出众,他与解瑾年便都喝醉了。
我将他送回去的路上,他说……。
‘【紫气东来】,竟是应在最后一子上。
只可惜你其他三个儿子……若是不用风水局强行改命,伯紫或者叔东他们,应该还能再出一个修行者。’
解季来。
你的天赋厉害么?
当然厉害。
是牺牲了你哥哥们的天赋换来的。
好好用吧。”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个?哈……”解伯紫低声重复了一遍解季来不敢置信的质问,仰头笑了一声,“哈!”
这一声笑,掺杂着二十多年淤积在心底的愤恨。
“这还不够吗?!”
弟不知兄,父不知子。
解伯紫眸子翻涌着宛如实质一般的仇恨,只看的解季来心如刀绞。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事已至此,解伯紫不欲与解季来多废话。
他道:“滚开。这次算你命大,我是没想到那丫头竟真是姓安的嘴里念叨的‘天女’。”
“这才让你与解瑾年捡了一条命回来。”
“你若还继续纠缠下去……呵,我便将那丫头是天女的消息散出去。”
解季来眸子瞪大,如同在看一只怪物一样,看着自己敬仰了十多年的兄长。
……
解闺璧被解季来扔在了旷阔的土路上,这可把她气的直跺脚。
解季来!!
“你把人当亲哥!人把你当弟弟了吗?!
蠢成这样!我怀疑你不是被解伯紫打坏了腿!你是被他打坏了脑子!”
因为天辰玉,彭城附近几条大路都封了。
解闺璧站在宽敞的道路正中,举目望去四下无人。
她气的肝疼,但又忍不住但心。
那解伯紫简直就是个反社会……解季来可别真把自己‘蠢’死了!
却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呵。”
解闺璧吓了一跳,忙回过头,便看见单手提着长枪,大步向她走来的吉道天。
“倒是巧,正要去解氏寻你。”
“你如何自己一人站在这里?匪迦呢。”
解小姐瞪着凤眸,“这也太巧了,你寻我何事?可是匪迦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了?”
吉道天又是一声轻笑,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抿了一口道:
“我这边事忙完了,便来接你。”
解闺璧还没反应过来,便道:“你来的正好!那解伯紫是邪修!他要劫天辰玉!你不是跟彭城少城主相识么?快去告诉他!”
说完,解闺璧眨巴了下眼睛,“你要接我去哪?”
吉道天难得带了一丝笑意:“晚了,天辰玉已经被劫了,马上彭城就要‘翻天’了。”
“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什么?”解闺璧这才听出点不对劲儿来。
吉道天淡淡道:“走吧。”
解大小姐戒备起来:“去哪?我又没劫什么天辰玉,再怎么翻腾,也不能打杀无辜人吧?”
吉道天抓起她的手,淡淡道:“那我换个说法。打劫,走吧,随我去蔺地。”
后知后觉,某人这是打算强行掳人的解闺璧:“!!!”
土匪!
你这是劫姑奶奶劫上瘾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