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城和栾英生都屏着呼吸，生怕一个大喘息打断了刘钧泽。
刘钧泽继续说：“梁守城，你是不是以为你爸的死是因为他在组织部干部考核科工作的时候得罪的那些人？”
“难道不是吗？”
刘钧泽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天真，你爸在组织部得罪的那些人还不至于因为一句不合格的意见就杀他，最多就像钱洪庆那样使使绊子，发泄一下情绪。”
梁守城眯了眯眼睛，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杀人这种掉脑袋的事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很难下得了手，据他了解，父亲没有与任何人有深仇大恨，那就是他的死还有其他隐秘。
“刘钧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可信的话。”
刘钧泽继续笑着，“我都已经在这里了，说谎还有必要吗？梁友民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听到了不该听到。”
“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栾英生急忙追问道。
刘钧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吗？别费心思了，我是不会说的。”
栾英生就要起身追问，梁守城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着急。
梁守城重生前蹲过二十年的牢狱，早已养成了隐忍。
“刘钧泽，你让我来见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对我来说，你说的这些话毫无意义。我原本也不认为我父亲是他在组织部得罪的那些人害的。”
刘钧泽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没有从梁守城的脸上看到想看的表情。
他不解地摇着头，“不对，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梁守城！我认识的那个梁守城天真懦弱、”
“任由你们一家人欺负吗？”梁守城厉声喝道，“我从12岁那年就在你们家生活，也是从12岁开始虐待我，你们家的脏活累活全让我做，从来没有吃过你们家一粒米！甚至你们家的水电费物业费都是用我爸妈的保险赔偿交的！这些年我一直隐忍着，等着长大的那一天！而当我长大了你还在剥削我、控制我！我考上市委组织部选调生，你便利用职权让刘启龙那个废物顶替我的名额！我考上市政办公厅公务员，你却把调到市自然资源局试图让我做你的白手套！我不接受你的安排违规审批替你背锅，就把我暗算到清梁村！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不过，我要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锤炼，就没有我梁守城的今天！今天的我是你们成就的！所以，你们今天的果是当时埋下的因，天理昭昭，循环往复，终有一报！”
梁守城洋洋洒洒，直抒胸臆，只为一吐胸中郁垒，从此以后，刘钧泽将不再是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座山，如今，这座山，被他一拳轰碎了。
栾英生深受感染，从梁守城的话里体会到了其中的辛酸和无助，他捂攥着拳头，手指甲抠进了肉里，恨不能在刘钧泽的脸上打一百、一千、一万拳！
审讯室里安静了许久，刘钧泽悠长地吐了口气。
“好了，梁守城，我已经见到你了，想说的话也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栾主任，我答应你的，现在可以把我做过的事和盘托出。”
梁守城和栾英生对视一眼，后者还想再追问梁友民的事，前者给他使了个眼色。
栾英生冷声说道：“刘钧泽，一会儿我会安排人过来审讯！”
然后，两人离开了审讯室。
一出审讯室，栾英生忍不住问道：“守城，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追问他？他明明知道友民的死。”
梁守城叹了口气。
“没用的，他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他刚刚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了！”栾英生不解。
梁守城沉吟道：“刘钧泽这个人我了解，他说话做事一向谨慎、滴水不漏，他不会平白无故叫我来说那些话，我想，他是有目的的。第一，他给我指出调查方向，想让我涉险；第二、那些话他不止是说给我们听的，也是说给害我父亲的人听的。”
经梁守城这么一点，栾英生顿时就明白了。
“哦....我说他怎么说半拉子话，他是在警告那些人，同时还把你给拽进来了！这个刘钧泽真够阴险的！守城，你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
梁守城笑了笑。
“放心吧栾叔，那些人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因为我除了知道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没有掌握任何东西，何况，知道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的又不止我一个，你和张叔不都知道吗？”
应该说，当年体制内很多人都知道，是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
栾英生挑眉，放心地点点头，“是这么回事，那就好。只是，刘钧泽为什么不往下说了？他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家人？”
梁守城沉吟着，“我也是这么想的，外面的人用他的儿女威胁他闭上嘴，而他利用我反过来威胁外面的人，或者说，他根本就只知道这么多。不得不说，刘钧泽这一手玩得很溜。”
“那你这一趟不是白来了？还被刘钧泽利用了！他娘的！”
“倒也没有白来，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算是我与他的了结，以后他将不再是我前进的阻碍。另外，以后至少我不用再花精力调查被我爸否定的那五十多个人了，并且这也在我以后的工作中安装了一个警钟，要时刻警惕着冷芒暗箭。”
栾英生欣慰地点头，拍了拍梁守城的肩膀。
“行，谨慎不是坏事，有什么需要一定及时给我打电话。好了，我去安排人审讯刘钧泽，以免夜长梦多。不管怎么说，你来了，他肯交代问题了。”
梁守城咧嘴笑了笑，“那我走了，这种地方真希望一辈子不用进来。”
“哈哈，我相信你不用进来。”
栾英生把梁守城送到市纪委门口，纪委监察室主任亲自送他出来，也是做给人看的。
梁守城开车回到市政办公厅，一堆人正围着公示展墙议论着，赵小雅也在。
“小雅，不好好工作，在看什么呢？”
赵小雅一看是梁守城，忙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领导，迟主任被免去副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