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是今天卖竹编的钱,您数数看,一共有多少”?
吃过晚饭后,沈雪梅把装钱的布兜子交到贾老太太手里。
“一共是876块零5毛,一个早晨你卖了这么多钱”?
数着手里的大团结,老太太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奶奶,这些钱不是纯利润,里面还包含着本钱,材料钱,六个爷爷和李二哥的工钱都还没去掉呢!我大体估算过了,这些钱里面,成本得有175块左右”。
沈雪梅赶紧给老太太的脑袋降温。
“这些我都知道,也就是说,去掉工钱,不算场地钱还有你和爷爷的工钱,今天一共赚了720块,是吧”?
算起账来,贾老太太的脑瓜比年轻人转的还快。
“嗯,奶奶!不过,这720块里,还没去掉我今天买菜和烟酒花的那18块5毛钱呢”。
“那俩钱是小钱,就是去掉你买东西花的,咱今天还纯赚了702块呢”!
老太太掐着指头,脑瓜在飞快地转动:
“一个月6个大集,照这么个赚法,咱家一个月下来,能赚4200多块,雪梅,咱这是不是在抢钱”?
贾老太太不是没见过钱,她这辈子见过很多钱,也见过大钱,但那都是过去式了。
在眼下这个收入和工资都不高的80年代,一个月能赚四千多块,她简直难以相信。
“奶奶,这赚的不算多,接下来我还要想别的办法,以后咱赚的钱要比这些多得多!咱现在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再雇人,雇几个合适”?
嗯?
这赚的还不算多?还要再雇人?
孙媳妇这野心够大的!
贾老太太把眼光移向老伴:“再雇人咱家里这点地方够不够用”?
“再加三四个人,挤挤也能对付,再多就安排不下了,干起活来碍事”。贾老爷子实话实说。
“雪梅,你爷爷的话你也听见了,最多能再雇三四个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老太太很重视孙媳妇的意见。
“那就再雇四个人,爷爷您看行吗?咱现在的竹编供不应求,手里的本钱买竹子也绰绰有余,不能眼看着能赚到的钱不赚,是吧”!
能赚到的钱必须赚,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沈雪梅坚持己见。
“好,就按雪梅说得办,有钱不赚咱岂不是成傻子了”。贾老太太一锤定音。
“那从哪里雇人,雇谁你可得想好了”。
贾老爷子向来不违背老婆子的意愿,老婆子说太阳从西边出来,那就是从西边出来,他从不怀疑!
可他的徒弟就这么几个,他可不能再变出几个徒弟来。
“爷爷,雇人的事好办,从自己村雇几个也行”?
为了能早点雇到人,没等贾老太太开口,沈雪梅抢着接过了话茬。
“从自己村雇?不行,自己村的人不好打交道”!贾老太太一口否决了孙媳妇的提议。
自从沈雪梅展现出做买卖的天赋和本事,老太太很少干涉她的决定,她的建议和想法,大多时候老太太都会采纳,唯独雇村里人这件事,老太太反应强烈。
其实,仔细想想,老太太的心情可以理解。
大伙儿都穷的时候,人心很朴实,乡里乡亲的,谁也不会嫌弃谁,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好眼热的。
可一旦你赚钱了,发达了,对方还过着穷日子,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就会有人嫉妒你的发达。
一样的人,凭什么他能赚到钱,而我不能?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对方就会跟你攀比,就会跟你较劲,最后想着法儿算计你,跟你对着干。
贾老太太是个经见过大世面,而且洞达世情的人。
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到?什么亏没吃过?世事已经把她磨练成一个市井哲人。
这世上,还没有她看不透的人和事。
她可不愿意因为雇村里人,给老贾家养出几个冤家来。
“雪梅,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雇村里人做事,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像你爷爷的徒弟们这样回馈你。再说了,他们知道钱这么好赚,会不会生出二心来和你抢生意”?
老太太是真的被村里人搞怕了,油炸地瓜干买卖不就是让村里人搅合的不好做了吗?也不知道大江两口子今年能不能赚到钱?
孙媳妇太实诚了,这不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吗?!
贾老太太说的想的都很在理,可沈雪梅不怕应对村里人,她有自己的思路和策略。
“奶奶,竹编赚钱,村里人哪个不知道?可他们就是知道钱好赚,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80年代虽然遍地都是机遇,可沈雪梅重生过来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身边有几个富翁。
很多时候,机遇来了,要有胆识,还得加上运气才能抓住。
竹编这门生意,村里人肯定都想做,可他们一来因为手里没有资金,二来没有沈雪梅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只能干瞪着俩眼,看沈雪梅发财。
村里人都不傻,他们肯定知道,做生意向来有赚就有赔,竹编这门生意虽然赚钱,但并不是没有风险。
编出来的东西质量不好咋办?拿到市场上卖不出去咋办?几百元的本钱,如果经营不善,就会血本无归。
沈雪梅就算没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就算一不小心赔本了,但她还年轻,大不了重新来过。
上辈子能把公司做成连锁企业,这辈子就算跌倒了,她也有能力很快爬起来。
可对80年代土里刨食的农村人来说,一车竹子五六百元的本钱,他们大概得两三年才能攒下,一不小心赔光了,家底不厚的还不得哭死!
沈雪梅朝贾老太太笑笑:
“奶奶,你只管从村里雇人就好了,我们不必怕他们生出二心,就算他们有能力另起炉灶,也抢不走咱的生意”。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不必瞎操心了,雇人的事,让你李婶子帮着办,她和村里人的关系比咱熟”。
孙媳妇胸有成竹,贾老太太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李婶子是妇女主任,在村里说话做事一向很有分量。
第二天,她就风风火火地找来四个人:“伯娘,人我给你领来了,具体事你们双方当面谈,行不行你们自己决定”。
沈雪梅仔细打量了几眼站在堂屋的四个男人,内心挺满意。
他们的年龄都在60岁上下,一个个沉默寡言的,一看就是朴实厚道人,只是那个年龄稍微小点的有些油腔滑调。
贾老太太对四个人很客气,冲茶,递烟照顾得很周到。
“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家的情况大伙儿都了解,李家婶子把该说的话,大概也跟你们说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明天就来上工吧!工钱待遇和前头那六个人一样......”
贾老太太做事向来不藏着掖着,虽然这四个人手艺比不上老头子的徒弟们,但工钱待遇她不想弄出两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一样的工人弄出两样的待遇来,不但显得她偏心不厚道,还容易让雇工们心生嫌隙,那样会动摇军心。
老头子的徒弟们把生意当成自家的,她心里有数,逢年过节的偷着奖励他们,谁也不知道。
“那咱就定好了 ,明天我们就开始上工”。
新雇的工人一听工钱和待遇跟贾老爷子的徒弟一样,个个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
“奶奶,这四个人中有一个看上去挺油滑的,也不知道他人品怎么样?以后会不会闹幺蛾子”?
沈雪梅一向对油滑的人有成见。
“那人是马建刚的亲戚,两人是姑表兄弟,既然他已经来咱家了,就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以后有些事上点心就行”。
贾老太太留下村书记的表哥李大柱,肚子里别了一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