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源的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距离姜洋的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姜洋问陈源有没有吃饭,陈源摇摇头。他又问陈源下了准备坐飞机去哪,陈源说转机回家。陈源问姜洋准备去哪。姜洋说他去美国读博。
这么快都读博了。
嗯,申请的直博。
去哪个学校?
去卡内基梅隆。
这我知道,专排全美第一啊。
那确实。
很厉害。以后就该叫你dr.姜了。
这还不敢当。
我最近在找工作。
工作不好找。等我博士毕业了,也还是得找工作。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要入职,但每年又没有那么多人要辞职。
所以大公司要裁员吧。
最近大模型很火,还在等着取代这批人。
大模型?
你是什么专业的?
金融。
那么我想说的是Gpt。
被取代了怎么办呢。
也不会那么快的。
两个人现在另找了一家餐厅,两碗蟹黄面刚端上来。姜洋刚才说了,好久不见,他要请客。陈源没接他的话,等吃完了,陈源会顺手买单的。
那一年,王君皓英国的一年制研究生毕业,回国三个月。国内都要两三年才能完成研究生的学业,再继续读博的话,一辈子大概就搁在学校里了。留学生一年就能拿到同认可度的学位,授课制,在国内被广泛评为水硕。他签了bJ的证券公司,留下来坐办公室。现在他坐在北京机场的候机厅,下一班飞机会把他送往日本,他要在那边呆一个星期。他自己一个人去。他早就过了什么事都要和人搭伴做的阶段,人和人相处,因为意见和习惯不合而相互妥协——总会不一样的,更早的时候,学着相互妥协,后来明白了,其实最愉快的做法,还是创造时机,让自己和自己相处。他先去东京,第一天去六本木拍东京塔。为了这趟旅行,专门买了将近两万块的单反相机。他拍的也不好,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对焦。两万块的相机放在他手上还不如最新款的iphone手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买一个相机。好像他手上多了个物件儿,人生就多了一层意义。夜景不好拍,需要支架,要不然整个画面都说是糊的。说到底是一个人的旅行,他看着手机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又不知道是在给谁发消息,有时候只是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社交对他来说挺痛苦的。王君皓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对谁都很温和。一米八五,白白净净的,烫了头,染成深褐色,梳得很整齐。穿黄黑格子衬衫,里面是一件白t恤。他走到人群里,象征性地笑两下,说两句,就能在不少人心里留下印象。于是他也习惯了,和人在一起的时候,疲于应付,但善于应付。他也发朋友圈,聊天,不同的置顶换着聊。他一个人坐在日本新干线的电车站。背着厚重的旅行包,抬头看显示屏上跳动的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