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低着头,最终还是没能拒绝五块钱的诱惑,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不敢去看刘弟来咬牙切齿的模样,他要出去找妹妹,有钱总比没钱好。
小桃花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塞给了郑云几个红薯:“郑云,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香香去哪里了,家里除了馒头没什么吃的了,这几个红薯你拿着吧,好歹能抗饿,一定要把香香找回来啊。”
不等郑云拒绝,小桃花就把三个比他脸还大的红薯塞了过去,怀里瞬间满满当当。
刘弟来她妈顺势拿出来一个大一些的蓝白格子包袱,把郑云手里的东西都给包起来系好,重新挂到他的肩膀上,催着他赶紧走:“不是我说,你爸妈这心啊,硬的很石头似的,哎,不提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吧,他们要是看见你拿这么多东西,估计就走不了啦。”
前面刘弟来絮絮叨叨那么多,郑云都不觉得难过,但是这句话却让他愣生生哭了出来,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是啊,他爹妈要是看见他拿了别人这么多东西,一定会抢回去的,为什么亲生的父母却连个外人都不如呢?
伸手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郑云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突然双膝着地,给刘家的两个长辈重重地磕了个头,吓得刘红军赶紧伸手去扶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哎呀,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刘红军嘴笨,许是被郑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一句话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是刘弟来见状直接拽着郑云的胳膊往门外走:“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了,赶紧走,走!走!走!”
郑云一愣,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还是个孩子啊,这话说得会不会太伤人了些。
刘弟来才不管呢,气势汹汹地推着郑云往外走,郑云饿到不行,脚步虚浮,差点儿摔了跟头,一直等两个人走到村口的大路上,刘弟来才松了手,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云心知刘家大姐是怕他半路被爹妈“打劫”,赶紧说道:“大姐,你放心,我找到香香很快回来,借你的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还没有走出两米远的刘弟来拍拍大腿,心道一句真是造孽啊,转过身冲着郑云翻白眼:“你最好死外面,不要回来!没良心的爹妈,不要也罢!”
不知为何,郑云感觉自己在刘家大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没有再继续出声,而是抬眼望了望生活十几年的村子,还有几个前来目送他离开的村民,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也不知道出去这一趟能不能找到他妹妹。
被一家人记挂着的郑紫香这会儿正在顾家的红旗饭店吃得过瘾,她姑姑郑芳芳是郑家最小的闺女,现在是红旗饭店的服务员,听她妈说她这个姑姑十六岁那年跟着野男人跑了,当时政策那么严,家里人找了两天没找到就当这人死了。
也就是两年前,失踪了十几年的郑芳芳突然回来认亲,郑紫香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还有一个住在市里的姑姑,虽说有些看不上服务员这个工作,但郑紫香却知道她姑姑还挺有钱的,尤其是这两年,暗地里给了爸妈不少钱存着,所以,就算心里再不喜欢,面上也没有露出来半分。
再说,郑紫香要找的人正好离红旗饭店不远,她很乐意暂时投靠这个便宜姑姑。
郑芳芳洗好碗从后厨出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走到专门供服务员休息的小房间里,看见郑紫香嘴巴里塞地鼓鼓囊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小心地询问道:“香香,姑姑这里好不好?”
“好。”
郑紫香低着头猛吃,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郑芳芳,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能不好吗?
郑芳芳心里一喜,赶紧追问:“真的吗?那你留下来不走了行吗?以后还能吃更多好的。”
红旗饭店的规模在富源市算是首屈一指,说不上奢华,但因着靠近几个大厂,不愁客源,生意确实红火的很,店面扩了又扩,现在一共养了五个服务员,两个大厨,郑芳芳就是其中之一,负责在后厨打杂。
郑紫香忙不迭地点点头,她巴不得能留下来呢,这里离那个好看的男孩子家里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遛个弯儿的功夫就能到,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男孩子叫什么名字,不留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只不过这样白吃白住,也不知道时间长了姑姑会不会烦她,毕竟从小都没有跟姑姑在一起住过,感情并不深。
郑紫香咽下嘴里的饭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姑姑,我总不能白住在这里吧?吃你的喝你的,让人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帮你把这里收拾收拾?”
郑芳芳笑容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手帮郑紫香整理了一下两鬓的头发:“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住着,姑姑愿意养着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郑紫香看她姑姑面露真诚,不像是为难的样子,彻底放心了,抱着郑芳芳连着说了好几声:“姑姑真好。”乐得郑芳芳眉眼间的愁容松散不少。
“你就是想长久住在姑姑这里也没问题的,你爸妈那里我会去说。”
也不知是为了哄郑芳芳开心,还是真的就被城市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郑紫香回答地十分干脆:“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有了郑芳芳的刻意纵容,郑紫香敞开了肚皮,把桌子上原属于她姑姑的那一份午餐也吃了个干净,吃完,她就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偶遇那个好看的男孩子。
郑芳芳勉强地笑了笑,叮嘱郑紫香不要走远,等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也不知道她这样把香香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可是不留下来的话,以后怎么办?
郑芳芳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刚散开的愁容又重新爬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