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洒洒,莱州府陷进一片苍茫,路上行人稀少,个个穿的鼓鼓囊囊。
“四郎,这家的冰糖葫芦真个香甜,你吃!”李三小姐柔荑中握着一串红彤彤的果实,轻启贝齿咬下一颗,把剩下的一整串往情郎嘴边送去。
“唔唔……”王索明嘴里包着三四颗山楂果,狼狈地大嚼着往下咽。
“嘻嘻~”三姑娘看王索明如仓鼠般的腮帮子,不由笑出声来。
“公子,小姐,要烟花么?大过年放两筒喜庆吉利。”路旁有推车的商贩对着二人吆喝道。
王索明打小穷苦人家,哪有钱整这些玩耍,正欲摆手,余光却瞥见玉人美眸一亮,顺势将扬起的手伸入怀中,掏出锭银子来。
“来几个好看的。”
“好好好,这天女散花、七彩飞瀑、玉梨报春都是极美的。”商贩手脚麻利地将几筒烟火用细绳捆好,顺道送了两个地老鼠。
“敢问店家,你们作坊在何处?”王索明向商贩问道。
“城里没有店哩,俺在东门外的姚家庄,是祖传的手艺,每到年节就在家中制些烟火进城来卖。”这商贩顺利开了张,对王索明的询问很积极。
“硫磺、木炭、硝石,可都俱全?”王索明又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商贩得意地说。
“给我先各来两斤,改日送到永安街王宅。”王索明取订金奉上。
商贩闻言吓了一跳,各两斤!这书生要干嘛?
“客官,这不是寻常耍子,经常炸死人哩。”商贩劝道。
“你怎知我用意?”王索明笑着,又摸了锭银子出来,商贩犹豫再三,还是接过。
不是王索明想要跨行搞军工,不过制几个简易炸药包,备以后不时之需。
“四郎,既然那几样东西颇为凶险,还是不沾染的好。”茵茵姑娘忧心忡忡地念叨着。
“没事儿,我拿来入药,从他们这采买比药铺便宜的多。”王索明编起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
火药怎么不算药?
“真的?”李三小姐晓得万物皆可入药,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不提这个了,你看看这是何物?”王索明急着岔开话题,摸出一件盘形物事问道。
“哼~不是地老鼠么?”茵茵姑娘娇声道。
“说起这地老鼠,还有一段笑话呢。”
王索明将故事娓娓道来:
“据野史记载,宋朝理宗皇帝一日在宫内大宴群臣,特意将太后请来热闹热闹,席间便有内臣们燃放地老鼠助兴。”
“结果有只地老鼠颇为率性,“嗖”地钻进太后座位下面。”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哪见过此物,惊吓之余,骂骂咧咧地气走了。”
“后来母子俩关系势如水火,最后是理宗亲自跑到太后那里低头赔罪,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地老鼠这厮,在史书上的第一次登场,便险些害得天家失和。”
故事还没讲完,茵茵姑娘已乐得前仰后合。
王索明悄悄点着一只地老鼠,向着佳人脚下扔去。
“啊!你个混蛋!”李三小姐先是跳开,又气鼓鼓地壮起胆子给地老鼠来了一脚,黑乎乎的玩意儿直直向王索明飞来。
“呲溜呲溜,呲溜呲溜”圆盘开始旋转,向外冒出火花。
王索明同样一脚踢出,盘旋的花火又向跑开的李三小姐追去。
二人就这样在王索明的小院里追逐打闹了一下午,天将将擦黑,敲门声传来。
“小姐,该回去了。”小竹在外轻声提醒道。
王索明看看天色,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将小竹也唤了进来。
李三小姐小心翼翼地用线香引燃烟火,蹦蹦跳跳地闯进王索明怀里,紧紧捂住耳朵。
“咚!啾——”巨大轰鸣后,一束白光直冲天际,化成漫天璀璨。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在这冬日的夜里,灯、影、烟、火闪烁变换,照出茵茵姑娘的一脸欣喜。
而隆盛五年,便在这盈盈笑意中,一点一滴地逝去了。
……
翻过年头,春色萌动,万象始新,齐掌柜去老家还未回来,捎信给账房让印坊正常开工,大家先各司其职,他尚有要事去办。
有传言是掌柜夫人的亲爹死了,他跟夫人奔回娘家帮小舅子争产去了。
乡里遗产纠纷,一两个月搞定就算神速,齐掌柜怕一时回不来。
伙计们优哉游哉地将年前积压的书册印完,又有几笔新活慕名找来,账房嘴皮子并不利索,心惊胆战地谈过一次价后,便要王索明陪着一起。
谁让他有功名在身,又是印坊里最见世面的人。
有王索明在,几笔生意谈价颇为顺利,账房却感觉不大对头,这王生每次说是谈价倒不如是谈量,使劲忽悠买主多印几册,甚至不惜将利润一再压低。
这就是所谓的薄利多销,拉拢客源?账房有些不太确定。
我也不想为了几册书磨破嘴皮,还不是小爷我的凝悟法涨不动了。
是的,经过三年积累,凝悟法的悟性增幅停留在二十八倍,当前难以寸进。
齐心印坊的生意仅限莱州一地,而莱州的读书人数量有限,达到瓶颈也是情理之中。
王索明心里清楚,自己在这种小生意里折腾再多,收益也十分有限。
只有开辟外地市场这条路,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
……
正月将尽,茵茵姑娘却来道别,说是同姑姑去蓬莱小住一阵。
王索明知她要去和净月师太修行,仔细交代她练功千万别累着自己,李三小姐却淡然一笑:“四郎屡犯险境出生入死,我这些又算什么苦?”
我真没出生入死!王索明在心中呐喊。
没有八九成把握,我是不会把自己卷进去的,怎么着你们一个个都看我像是愣头青?
百口莫辩之下,佳人上车行远了。
陈胜拿过来一封信,却是齐掌柜专程写给王索明的。
大意就是年前京城有个官儿托人来这印家谱,现在这位犯事儿下了天牢,而齐掌柜还天天忙着和老婆娘家兄弟撕逼走不开,拜托王索明给想想什么办法,别让百余册家谱砸手里,这玩意可没别人要啊。
我想办法?我丢你老母!印坊到底踏马谁的?
什么?两成印坊干股?!若收回尾款后再加一成?!那没事了。
自从王索明与本地望族贵女订婚,齐掌柜就愈发认定他以后是条大腿,于是在利益绑定方面简直豁出老本,三成干股轻易就让了出来。
说是要他想办法,不过一个让他安心拿钱的幌子。
但此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这家只是老爷进了大牢,其它子弟旁支都还尚在,托人去拜访询问一番,也就二百两银子的事儿,总有个愿意掏钱的?
事情是不难,到底拜托谁好呢?
侯登?赤衣卫上门敲诈勒索?
老丈人?刑部郎中公然上门索贿?
王索明的关系都在执掌刑狱的部门,面对主家下狱的情况,反倒是不好处理。
他闭目片刻,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此时又有人唤他。
却是官方邮驿前来,呈上另外一封信。
“躯,葬泉城西门懿丘,三柏之东;首,埋京城北郊乱葬岗,有岩堆为记。”
信没有署名,王索明却很清楚是谁写的。
当时夏护院的尸首拉到泉城已有异味,冉巡抚命人将其枭首,尸身就在泉城葬下,而首级经处理后送往京城,待朝廷核实确认,才教人扔到乱葬岗。
侯登背地里偷摸把头颅埋了,随后就给王索明发了这封信。
看来这京城,怕是非去一趟不可!
老夏的脑袋和身子,总得合葬一处吧?
这要账,还是小爷我亲自出马吧。
哈,还有一桩事也正好,王索明心念一转,却发现眼下正是良机。
去库房翻找一通,精心找出了二十册在莱州广受好评的文集话本,多是近年齐鲁本地作品。
“各位师匠,兄弟伙们!”王索明在后院高喊。
“来活计了,赏银充裕,快马加鞭,餐餐给肉。”
话音刚落,小二十号人冲到院中围着他开始打听。
王索明指着手中一摞刚从库房里挑选出的潜力畅销书,笑道:
“时间不等人,爷们赶紧啊!”
一群人哄然而上,分好了各自书册,急匆匆地去忙活。
天下文脉之源,京城当任不让,我王索明此番,便来试试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