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家里也是官身。当初宫里送去皇陵的四名佳丽,只有映月是奴婢出身。之前想法子走的那两位,家里更有门路些,早早就想法子脱身去了。
荷衣家里原先也算不上官身。
她父亲是京兆府的一名不入流的文书,连品阶都没有,她兄长也只是一名守城门的兵丁。后来通过走了东宫的门路,送了荷衣去了皇陵,也因为有了荷衣的关系,她父亲才升为九品主薄,兄长也升为从九品城门官。
一家人总算是有了官身,但在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贵人的京城,这身份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奈何这实实在在的好处,的的确确是因为荷衣才有的。
原本荷衣没从皇陵回来,一家人也不去多想,但自她随着越王回了京,一家人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荷衣嫂子煞有其事地点头,“妹妹,消息是真真的。你兄长从东宫那边得的消息,说是皇上皇后把人选都定好了,除了一个正妃还有两个侧妃。不日就要下旨了!”
荷衣嫂子急在心头。这妹子莫不是傻的?
越王的情况天下皆知,原先他在皇陵,对于荷衣的不思进取,一家人也不说什么。可现在越王都脱罪回京了,荷衣也陪着他在皇陵吃了苦,这同甘共苦的情份,怎么就不能往上争取争取?
“妹妹啊,你看看你这侄女,”荷衣嫂子把七八岁的女儿推到荷衣面前。
“再有几年你侄女就要说亲了,这满京城咱家这样的身份,能给她说上什么好亲?”但若是她姑姑在越王府得了脸,那情况自然又大大不同。
一家人也想体会一把鸡犬升天的感觉。
荷衣对她娘和嫂子带来的消息,惊疑不定。越王从没表现过想收房的想法。
看了一脸懵懂的侄女一眼,想起当初越王的态度,对她娘说道:“娘,我昨天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越王他无心此事。宫里既然挑好了人选,只怕身份地位都不低,我这样的,还是别掺和进去了。到时我求王爷,指个普通人家,当个正妻,不比这强?”
荷衣娘只想挖开女儿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桨糊。
“你莫不是傻了!若没有你父兄的消息,我也就由着你了。可现在越王既然要迎娶正妃和侧妃,为何接纳不了你?毕竟你才是陪他在皇陵吃过苦的,一个庶妃还捞不到?”
她可是听说了,宫里只选了三位,庶妃的名额可是没定呢!
那不妥妥就是给她家荷衣留的?
到外头给人当正妻,就算能生十个八个儿女,那又有什么!能比当越王庶妃更好?走出去更有排面?
她家荷衣只是送去伺候越王,他父兄都能因此得利,晋为官身,这要成了越王的岳父和小舅子,那还不得再往上升几级?
到时候一家人在京城也是正经有身份的人了,谁还敢瞧不起他们,谁敢对他们吆五喝六?
荷衣娘和嫂子对着荷衣就是一通洗脑。家里养了她一场,该是她回报家里的时候了。
牺牲我一人,幸福一大家,庇护全家全族,光明灿烂的日子指日可待!哪能由着荷衣胡来。
另一边映月也是这个情况。
映月与荷衣的情况又不同。她是奴婢出身,从小被卖来卖去,也是后来她被选中送去皇陵,东宫问她有何求时,她想着家中受苦的母亲和几个妹子,便要求东宫帮着照应她们。
结果,沈皇后把她一家人都安排去沈家当下人去了。
也是听说了消息,映月的娘才伙同荷衣的家人找上门来。
昨天她们才来过,荷衣的家人见说不动荷衣,回去后又得了宫中的消息,便蛊惑映月的家人再一起来说服她们。
不信庶妃的名头,她们不心动。
映月全程抿着嘴,只听不说。由着她娘和几个妹妹说着种种好处,就是不吭声。
她这些年给人当奴婢当够了,本以为送到皇陵日子会不好过,没想到却让她有了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只要听越王的吩咐,她身心都是自由的,越王对下人也宽厚,活计做得好,赏银就给得足。她已经攒了厚厚一笔赏了,就打算将来求越王给指一门亲,好出去当个正头娘子。
就是嫁给越王府的管事也很好,还能在越王府当差。
映月娘嘴巴都说干,见女儿不吭声,便坐着一旁生闷气。映月的几个妹妹便轮流着劝她,“姐姐,听说庶妃也是上皇家玉牒的,不是达官贵人家里的那种任打任杀的妾室。”
映月几个妹妹给人当奴婢,也是当够了,就想着能有朝一日也能当上主子。现在她们姐姐有机会能当上王府的女主子,为什么要拒绝呢。
要换成她们多好。
“妹妹,只要不是正妻,上面就有人压着你,你时刻都要看别人脸色。姐姐现在越王身边还算得脸,将来不管是被指给别人当正头娘子,还是留在王府当大管事娘子,都是极好的。到时候也能照应你们……”
映月的娘气得头疼,“你当了庶妃,不是更能照应你几个妹子?”
被越王指婚,指给府里的管事,有什么好!还不是要看王府主子的脸色!
“你看你娘我,是你爹的正头娘子吧,可你看看你爹是怎么对待娘的!怎么对待你们几个的!卖了你不说,还要卖我和你妹妹!”映月的娘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女儿是不是在皇陵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才有的这些糊涂的想法。
映月抿了抿嘴,“娘,以后我会照顾你们的。”
“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映月的娘捶打着映月,又哭又骂。映月还是没改了主意。
到下晌,两人送了家人离开,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进府。
“映月,你是怎么想的?”荷衣问道。
映月叹气,“庶妃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觉得呆在绣房挺好的。”
荷衣有些意外,微微愣了愣。
“你呢,荷衣?”
荷衣抿了抿嘴,“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乱得很。我不回绣房了,先回房歇一歇。”
映月目送她离开。刚要抬腿往绣房去,想了想,又转身去了西路的王府公衙。
到门口,对守卫道:“我找司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