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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娜其实不喜欢帮博士做事。

但要说恨,也谈不上。

严格意义上讲,她只遵守公鸡的调令,来蒙德做一个留意骑士团动向的长期卧底。

博士要她额外找一些实验体,菲娜嘴上应着,但在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她不愿意如此忠心耿耿。

她对于博士的感观很复杂,硬要说的话,这是一种混杂了诸多情感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奇怪东西。

如果没有博士,毫无疑问,她会死在八岁那一年,魔麟病的折磨之下。

虽然是出于利用的目的,他带她离开须弥,带她来到至冬。她凭借足够的知趣和听话成为了他的实验助手,但是看着那些被折磨的实验体们,她感到一阵由心中升起的茫然。

似乎是该害怕的。

或者该怜悯。

但是她怎么什么都体会不到呢?

来到至冬的第二天,她开始陷入漫长的失眠。

本以为到了蒙德或许会好上一点,但是似乎没什么区别。

本该熟悉的故土变成了需要卧底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善意,陌生的文化,陌生的热闹,陌生的自由。

一切都太让人恐惧。

在听风神像下听温迪弹奏的那个晚上,她回到购置的居所,然后怀带着这种未知来源的恐惧,一面为琴音中的自由而情难自已,一面又害怕自己真的情难自已。

在思绪艰难的拉扯中,她难得睡着了。

*

自此之后的第二天,菲娜隐藏踪迹前往了愚人众的据点。

“你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点——随时待命,不要暴露自己。需要你的时候会通知你的。”负责人高傲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你每月来一次的话,暴露的可能太大了,博士大人配好的药剂我就一次性发给你五个月的,可以吧?”

菲娜不在乎他的态度,她看了看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放了五支血红色的药剂。

“……可以了。”她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双眼睛分明没有任何愤怒,但是那样直直地看着某个人时,负责人感觉有点发毛。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跟个死人似的……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回到住处之后那一段时间,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但病弱的蒙德新住民。

没过很久,整个蒙德城的人都对这位有点奇怪的小姐有印象了。

——家中似乎有点钱,购置新房的东西也很爽快,平日里比较喜欢在蒙德城多看看。

当她又一次来到风神像下,看见这一次又有人在风神像的手掌上放飞蒲公英,那人有点落魄,衣装似乎也很旧了,但是神色却十分虔诚。

行人议论纷纷:“怎么又是他啊?”

“对啊,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好事者纳闷:“他祈求什么不好,人家文德里小姐都说不喜欢他了,他这天天求巴巴托斯大人……巴巴托斯大人也不会保佑爱情啊。”

“你怎么就知道巴巴托斯大人不保佑爱情?你可别忘记了,我就是在风神下和玛丽安确认的关系!”另一个人反驳。

“欸欸欸……你和玛丽安也是两情相悦就差一个时机吧?和单相思能一样吗?!”

“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菲娜有点好奇。

“似乎什么都可以对风神祈祷?”

“那当然!”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朴素年轻人站在了她身边,他手上拿着一把琴,神色自豪地称颂,“巴巴托斯大人无所不能!”

他表情狂热中还带着向往,看打扮和工具,似乎也是一个吟游诗人。

那人在人群旁边坐下,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做了一个简易的零钱罐,随后大声吆喝了一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新作!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捧个人场!这一次讲的故事,是巴巴托斯大人大战璃月若陀龙王!”

菲娜:“……?”

虽然她很多年都待在至冬,但是这种耳熟能详的他国故事她还是知道的。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巴巴托斯大战谁?

若陀龙王???

此话一出,原本不感兴趣的蒙德民众都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你开什么玩笑?那不是岩神的故事吗?”

“就是啊……风神大人的故事你不好好讲,怎么说些这样的。”

“都说了是新作,一点幻想类的作品,大家可以当一个故事来看嘛。”那吟游诗人倒是不在意被骂几句,心态十分豁达,“赞颂巴巴托斯大人的故事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我们来一点有新意的不好吗?”

“你这样也太有新意了吧!”路人吐槽

“你就说你看不看吧?”

“……看。”路人默了默,“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看见这一切的菲娜表示十分震惊。

“都这样了啊……”她喃喃自语,“难道没人怕冒犯神明吗?”

她记得在至冬,民众甚至都不敢说一句女皇的坏话。

这时,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有一些吟游诗人为了赚到足够的钱维持生计,偶尔也会用一些特别的东西来吸引眼球,这是迫于生计的无可奈何。”温迪自身边走过来,语调轻松地解释,“没关系的,蒙德是自由的国度,神明不会在意的。”

菲娜对于“自由”的体悟被迫更深了。

温迪邀请她:“菲娜要不要去听听看他的故事呢?说实话,就连我都很好奇,巴巴托斯大人是怎么大战若陀龙王的。”

菲娜:“身为蒙德民众,看见自己的神明被别人娱乐化,你不生气?”

“唔……这没什么吧。”温迪思考了一下,又举了一个例子,“你知道璃月吗?那边的人们喜欢商贸,商人为了赚钱,制作了很多岩王帝君同款泥偶,还有什么画像、香包、纸鸢……花样可比蒙德多太多了。”

“可是即便如此,璃月的神明也没有生气啊。”

“你怎么知道岩神不生气?”

“岩神可是每年的请仙典仪都会出现。”温迪说,“他肯定知道的,但是他一点都没有禁止。”

“那还真是出乎意料啊。”她语调有点恍惚地说。

前有温迪为了一杯苹果酿在酒馆卖唱,后有落魄吟游诗人为了生存编排离谱故事。

菲娜听了一小会,最终还是感觉割裂感太严重,没忍住离开了这片地方。

吟游诗人这份职业看起来似乎不太能盈利。

“如果下次再遇见温迪卖艺,那就多给他一点钱吧。”

带着这为数不多的怜悯心,菲娜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