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李孝逸火攻徐敬业大获全胜,徐敬业匆忙逃往润州,在途中被部下所杀。
那部下知道大势已去,想拿着徐敬业的人头邀功,李孝逸上书请武后指示。
武后拿着折子嗤笑道“卖主求荣,不能留”
说完就批下新字让李孝逸杀了那人。
婉儿听着武后的嗤笑自然知道她写的什么,犹豫片刻走出来说“娘娘三思”
武后诧异地停下,看着她,在她印象中婉儿应该对这种人非常不屑的,怎么替他说话。
“你说说看”
“回娘娘,如今战火未熄,我们就杀降将,叛军又怎么敢投降。依婉儿所见现在应该先留下他,等战火彻底平息之后再想办法除掉他也不迟。这样既保证了战争的胜利,又警示了其他降将”
武后点了点头,刚才她就觉得那个人无耻,非常不屑,再加上这一次的胜利让叛军元气大伤已经不足为惧了,却没想这么多。
就算胜利在望也应该减少伤亡。
武后重新拿了一张纸写好之后交给婉儿吩咐道“交给李孝逸的卫兵”
“是”婉儿拿着诏令下去。
在新年之前叛乱彻底平息了,骆宾王也被生擒,武后没有手下留情,直接处死。
婉儿却觉得有些唏嘘,她看到了太多文人慷慨赴死,就算骆宾王和她没有关系她也觉得可惜。
可能是文人之间的欣赏,她看过他的诗,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实在是可惜了。
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让婉儿想起了祖父和裴炎,悲从中来。
骆宾王被处斩了,武后却没有将他曝尸荒野,而是让人把他葬了,她心里还是觉得可惜的。
这天婉儿抱着批完的奏折进殿,见薛怀义蹲在武后身边正在给她捶腿,婉儿立即停住脚步想退出去。
这薛怀义伟岸魁梧,颇具男子气概,很得武后欢喜,特赐和驸马薛绍同姓,名怀义。
往日里他就经常在紫宸殿晃荡,婉儿知道他和武后关系不一般,只是今天这样撞见也觉得不好意思。
“婉儿”武后出声喊住她,站起身来,招呼她过去。
“这么快就批完了”武后略显惊讶地从她手上拿了一本奏折,翻开之后点了点头欣慰地笑“进步很大啊”
“全仰仗了娘娘的培养”婉儿将奏折放下。
“今年元日节你不用打理了,好好歇着吧,前段时间叛乱的事可让你忙坏了”
婉儿也不喜欢打理这些宫宴,立即应下。
“这元日就要到了,不如修建一所寺庙,好替娘娘祈福,去除一年的晦气”薛怀义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
去年李贤去了,又发生叛乱,看起来确实晦气。
武后当初以先帝才人之名入感业寺为尼,自然也是信佛的,没怎么想就点了头“也好,那就由小宝负责修建吧”
小宝是薛怀义的本名,因为喊着亲切,武后一直这样喊他。
“多谢娘娘”薛怀义笑得合不拢嘴,更加殷勤地给她松肩。
武后又与婉儿闲聊了几句之后就说累了,婉儿和薛怀义皆退了出来。
薛怀义平日里没少看见婉儿,一直觉得这个女子冷冷清清的,除了必要的话从不和他说话,总觉得她有几分看不起他。
他是不懂婉儿有什么特别的,居然让武后另眼相待,可这上官婉儿得娘娘器重,总是要巴结的。
“婉儿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如何?”他忽然出声问婉儿。
她不喜欢不熟的人这么称呼她,更何况他这么喊是故意套近乎,薛怀义无才无德,总是想一些劳民伤财的主意讨好武后,做了不少坏事,婉儿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至于他说的看法,还能有什么看法,劳民伤财,薛怀义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做,这样不至于让他看起来除了取悦武后一无是处。
“为大唐祈福自然是好的,但是这元日的节骨眼上怕是不合适,婉儿奉劝大人一句,等元日过了再修建”
就算是征收劳役也不应该在新年,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薛怀义脸色有些难看,他倒是没想到婉儿一点也不委婉,就这样说他的不妥,他摸了摸鼻头笑道“婉儿说得对,那就等元日过后吧,届时婉儿也可以来看看”
“那就多谢盛情相邀了”婉儿没有再抵他的话,她不喜欢薛怀义是因为他在外嚣张跋扈,在武后面前出馊主意,总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也不想得罪他。
元日节这天婉儿出宫了,这一次没有太平也没有李贤,太平在家陪着孩子们还有薛绍,婉儿没事做,一个人出宫闲逛。
她照例去猜灯谜,华灯初上,周遭热闹非凡,无论男女都是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婉儿独自一人显得有些落寞,她扫了一眼谜语,瞬间答出来了。
摆摊的商贩认识她,因为婉儿每年都来猜灯谜,但是每一次都猜一个,不要其他礼品只要一个河灯,所以商贩笑着将河灯递过去“姑娘又来了,拿好了”
“多谢”婉儿接过河灯,转身离去。
她来到一处河边,这里很冷清,安安静静的,她将河灯点燃放在河中,闭上眼睛许愿,再睁开眼睛有些泪眼朦胧。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个愿望实现了,可没了李贤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河灯随河而下,越来越远,渐渐的看不见了婉儿才站起来转身离去。
“上官大人这就要走了?”
婉儿回头就看见武三思站在不远处,随口问她。
“武大人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跟着你来的,方才见你独自一人猜灯谜,又来这偏僻的地方,担心你出事”武三思说得真诚。
婉儿却是无所谓地笑道“武大人想太多了,天子脚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不再看他,越过他走出去。
武三思跟在后面说道“不知上官大人许了什么愿望”
婉儿停住脚步,轻声道“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李贤已经不在了,可是这个地方承载着她最美好的回忆,李贤在这里送了她发簪,所以她每年都会在这里放一盏河灯,祈求他来生过得幸福。
“既然不值一提,上官大人何不跟承愿说说,说不定承愿能帮你达成心愿呢”武三思接着说。
婉儿有些不耐烦,她不知道武三思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她知道武三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武大人应当清楚,您是外臣,我是内臣,应该保持距离”婉儿冷下声音说了一句,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去。
武三思没有再跟上去,方才他看见婉儿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有几分落寞,他是想拉拢她,却也是真的对她有几分兴趣,毕竟像她这样的奇女子世间无几,现在跟上去就是惹她厌烦了。
她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和她套近乎,说话都是敷衍。
他以前从未看见婉儿有什么情绪,她就像一个工具没有生气,只知道处理政务,条理分明。
这一次倒是难得地看见她的愁绪,方才她放下河灯许愿之后的眼眸不自觉地流露出悲伤,让他觉得有几分人味了。
她独自一人在街上,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看起来太孤单了,让人想走进她的内心,去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