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美好的一生,似乎是在补偿着二人上个位面不曾圆满的结局。
也似乎是裹着蜜糖的毒药,逐渐诱使师淮沉沦,无法再自拔,也或许他早就被腐蚀了身心。
而那声通过条件达成,也让师淮再度肯定自己的猜测,他没有再多想,迫不及待去到下一个世界,他想快些,找到伏黯。
哔哔尽职尽责为他安排着下一个世界,只是没有以前的活泼,他的话少了不少。
*
科尔斯入夜后气温骤降,匆匆路过的行人无不裹着大衣和围巾,脚步声嗒嗒嗒踏过石板街上,密集且快速。
人人神色麻木冷漠,步伐快速,试图要与落下的太阳比拼速度,趁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屋。
很快,街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三三两两流浪汉,空空荡荡,整座科尔斯仿佛一座空城,凉风卷过,仿佛还能闻见腐烂地血液味。
没有人在意的小巷子里,传来微弱地求救声,夹杂着几声不属于人类的尖锐笑声,像是灵魂都要被撕裂一样痛苦,而后被肃然冷风吹断这一丝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从巷子里跑出来,脸色惨白,浑身冰冷透顶,只剩脖子上汩汩流出来的血液是温热的。
他咬着牙,踉踉跄跄狂奔在宽阔地维尔霜大道上,夜色已浓,只有细碎的灯光照在他身上。
然而每一丝光线都弥散着危险的气息,身后一片黑暗,像暗藏着巨大的怪兽,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滴滴血液砸在他经过的路上,染湿了少年的衣服,身后隐约能听见两声讥笑,还有血腥味引起的骚动,犹如死亡的耳语。
少年身形一颤,并未回头,头也不回的往前狂奔着。
他抚着自己的脖子,企图止住毫不留恋疯狂往外涌出的血液,可是徒劳无功。
维尔霜大道除了冰凉的冷风,阴郁的树影,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精疲力尽,他只知道,身后有很多个怪物,紧追不放,全都在对他虎视眈眈,像是猫追老鼠一样玩弄着他,可他不敢停下来。
否则,他会像外祖母一样,变成没有理智,只知道发狂嗜血的血族。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在失去理智之前,将十字架划开自己的大动脉,让体内属于吸血鬼肮脏的鲜血都流尽,他宁愿拥抱死亡,也不愿意和肮脏的血族同流合污!
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身后的怪物失去耐心,想一窝蜂冲上前将他撕碎时,他摔倒了一双泛着冷光的墨黑色皮鞋前,身后的动静忽然消失殆尽。
他挣扎着艰难抬头,脆弱得几乎要碎掉了,鲜血染红那双皮鞋旁边的路。
然后对上了男人幽幽深邃的瞳孔,犹如深渊般,让他坠入其中,再也出不来,那人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鼻梁高挺,面无表情,眼神却牢牢钉在他身上,浓重地压迫感袭来,也只是一瞬。
少年看着他,忽然就迸发出眼泪,伸手颤抖地扯住他的裤腿,委屈得眼泪直掉:“我好疼...”
然后少年晕了过去。
被他扯着裤子的男人没有躲开,“伏清,送他们去见父神。”
“遵命,大人。”他身后的男人,瞬间从原地消失。
没安静多久的黑夜,再度传来隐匿尖锐地哀嚎声,笼罩在维尔霜大道上方的乌云渐渐散开,弦月高挂,银霜披露在维尔霜大道的石板上,让忏悔和罪恶催生的黑色浓稠血液无处逃匿。
伏清回来时,看见少年静静在大人的怀抱中安睡,而他身上脏污的血液亦沾染在大人的身上,白色的袖口都变成了绯红色。
鲜甜的血腥味不停涌入他的鼻尖,刺激着他的味蕾,就连他,都差点难以克制,尖牙死死咬着下唇,才将那股疯狂肆虐的冲动抑制住。
而大人抱着这少年,却全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大人。”他欲言又止。
“回去吧。”
伏黯抱着怀中的少年,动作轻缓,随后垂头在他的脖颈间伤口上舔舐着,少年的鲜血实在可口美味,他骤然睁眼,妖异地绯红色充斥着他的瞳孔,危险又迷人。
獠牙也在蠢蠢欲动,片刻后,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少年脖颈间的伤口愈合极快,不再流血,他紧闭着眼,浑身冰冷,像是死去了一样。
伏黯探了探他的呼吸,停顿片刻,再碰碰他的额头,随后用柔软地丝巾,缓缓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渍,脖颈,指缝。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耐心温柔,专注认真,像是擦拭着什么世界名画一样。
伏清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切,他收起惊讶,“大人,您等到了一直在等的人吗?”
“等到了。”后座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伏清目不斜视,看着眼前一片黑暗的路,在他眼里,和白日没有差别。
车子在长长的道路上一闪而过,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前行着,而车内还宛如在平地行走般平稳。
“那么您要给他进行初拥吗?”伏清提醒他:“他刚刚,被Anrch咬过。”
伏黯将少年身上脏了的毛衣撕裂,像是撕开薄薄的纸张一样轻易,然后将这件毛衣丢弃,将羊绒毯子裹住少年。
“他是dhampir.”
伏清诧异挑眉,“难怪。”
dhampir的血液,一向最能勾起寻常血族的欲望,使他们疯狂,所以,也难怪会有五个血族一起围猎他了。
伏黯:“初拥,要看他的意愿。”
...
师淮在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伏黯的声音,他拼命地声音的方向来源钻去。
一来到这个世界,他便一刻也不停的逃命,浑身乏力冰冷。
内心残存的原主意识恐惧到极致,血液不停流失,他浑身火热交加,一股气在他血液中乱窜,让他难受至极。
他企图使用精神力,竟失败了,他的精神力并没有损失,可他就是调动不了。
惊惧交错下,他努力找着活命的机会,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会殒命。
然后他好像看到了伏黯,所以才安心晕了过去。
耳边是熟悉地声音,让他不自觉就依赖靠过去,却只碰到一片冰冷,他紧蹙着眉,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好冷...”
混乱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问他:“现在呢?”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暖和又舒服的被窝中,随着血液流逝的体温终于在渐渐回归,可身体中的痛苦却越发明显,有两股力量在对抗。
将他的骨血生生搅碎,被咬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如附骨之蛆,试图一点点吸食着他的血肉,只留下软塌塌的皮相。
他紧闭着眼翻滚在暗红色地丝绸被中,在昏黄色的吊灯下,皮肤渗出薄薄的汗水,犹如蜜糖。
他听见耳边有人在温柔哄他:“你被咬了,体内的血脉在驱赶低等血族气息。初拥可以帮你解脱这种痛苦,你想要吗?”
初拥?
血族...
不要!
师淮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眼前模糊的男人,和模糊陌生的背景,他断断续续,艰难乞求着:“我不要...”
“不要什么?”男人的语色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我不要变成吸血鬼!”他咬牙切齿说着这句话,眼里是深可见骨的恨意:“我不要成为,肮脏...邪恶...见不得光的血族,我恨他们...所有血族...都不该存在...”
房内沉默良久,师淮第一次觉得痛苦是不会麻木的,而且它没有尽头...
“疼...伏黯,我疼...帮帮我。”
他的眼睛被温热大掌覆上,耳边响起柔声低吟:“如你所愿。”
痛苦在逐渐消失,慢慢褪去,师淮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沉沉睡着,隐约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只是他没有办法再处理这些讯息。
“大人,您等了他这么久....现在...放他走吗?”
“嗯。”
“为什么?”
“...他讨厌...族。”
“那...要让我来...吗?”
“不必。”
温柔地大掌再度覆在师淮的额头上,熟悉的气息让他不自觉便依偎过去,还蹭了蹭那只大掌。
耳边传来一声愉悦的低笑声,然后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彻底昏睡不知人事。
再度苏醒过来时,是被一阵滴滴的机器仪器声吵醒的。
师淮蹙眉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是洁白色的天花板,微微垂眸,便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在含笑看他:“请稍等,医生现在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