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胜了,那西域还远吗?”
“哈哈哈!好!好!好啊!”
“我儿说的没错,我儿说的没错。”
“我儿……我儿……我……”说到此处,李渊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刚刚还眉开眼笑不能自已的表情,在顷刻之间消弭于无形,且大汗淋漓了起来。
李渊只觉一阵恍惚,整个人也差点栽倒在地,扶着立柱的手青筋直冒,面色苍白。
“混账!这……这是为何!!”
“朕怎会如此?”
“难道……难道朕,朕真的老了吗?”
“不!绝不会如此!绝不!”
“朕虽不复壮年,但也绝不至于如此。”
“可是……可是……这……这是为何……难道!!!难道!!!”恍然间,李渊想起了自己刚才之言,面色更加苍白了。
“我儿!我儿!是我儿!”
“对!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该死!该死啊,刘弘基!”
“贼子,安敢坏我儿性命!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啊!咳咳!咳!嗬!嗬!啊!”
“玉成!!玉成!!你个老东西!咳!咳!你个老东西还不快滚进来!嗬!”
“笔,拿笔过来!快!快!嗬!”
听见大殿之内传来的动静,一直待在大殿之外的李诚面色一变。
抽刀,回身,踹门,没有丝毫的迟疑。
“陛下!”
“何人在此!安敢……陛下!”
“陛下!您……”
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李诚有些懵,随即眼神一凝,就看见了正扶着立柱满头大汗的李渊,焦急的面色再次一变,赶忙上前的同时,也朝着身后怒声喊道:
“该死的!来人!传御医!不……速速传召孙思邈!以最快……”
“滚出去!踏入一步者,死!”
还不待众多千牛卫进殿,李渊豁然抬头朝着殿外怒吼一声,杀意凛然。
话音落下,李渊紧紧的抓着刚刚赶至身旁的李诚,神色苍白之中带着丝丝绝望。
“玉成!玉成!”
“我的儿,我的四郎!他……他……他在北边……有……有危险……”
李渊急促的喘息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只是他那抓住李诚的手,此刻却越发的用力了,紧紧的,用力的。
“陛下,慢来,慢来,先喘口气。”
感受着臂弯处传来的力道,以及李渊刚才的只言片语,李诚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心中泛起滔天杀意的同时,他手中的动作也在不住的安抚着李渊的情绪。
“家主,无事的,四郎无事的,那李靖不是说他打赢了会北上吗,会无事的……”
“呼!呼!呼!嗬!嗬!”随着李诚的不断安抚,李渊也总算是稍微缓过劲来,只不过他双眼之中的担忧,却丝毫不见少。
“玉成!”
“传朕旨意……”
“着右卫大将军,柴绍,即刻率领近日招募的十万府兵北上,彰显我大唐天威。”
“着兵部尚书秦琼,即刻前往蓝田大营整肃五卫军备,随时准备出征漠北。”
“并且你亲自去告诉他,朕,最多只给他十日之期,十日之后,出兵漠北。”
“另,速派八百里加急,让李靖即刻率领西路大军……不……来不及了!”
“不!来不及也得来得及!”
“让他务必速速去与四郎会合,总领所有军务的同时,也务必……务必……务必让我儿元霸回来,一定要让他回来!”
“朕不能失去他,不能!绝不能!”
这段话,几乎是李渊吼出来的,此刻的他,完全丢失了皇帝的威仪,只剩下身为人父的无能怒吼,以及绝望。
此刻的他,近乎失去了理智。
哪怕那只是一种心血来潮,一种突如其来的猜想,他李渊,也依然不愿它发生。
那区区西域蛮荒之地,远远比不得他的宝贝儿子,哪怕……哪怕大唐为此而付出巨大的,难以承受的代价,他也依然如此。
他,不想在失去一个儿子。
他已经受够了。
“老东西,你给我记住了,朕这番话,你一个字都不能少!一个字都不能少。”
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身前之人,李渊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理解自己,不要像往常一样出声劝阻自己,哪怕就此一次。
皇帝,是不能任性的。
任性的皇帝,往往都国破家亡。
哪怕此次事出有因,也同样如此。
关于这一点,李渊很清楚。毕竟他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明白。
然而,李渊终究还是多虑了。
因为不管是身在楚王府的李忠,还是一直侍奉守候在李渊身边的李诚,亦或者是和他们一样的诸多无名之人,他们这些人的最终使命,全都只为了一人,或者一族。
不管对错与否,只为家族传承。
而现在,李杰就是那一人。
在没有更好,亦或者李杰还依然健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绝不会另作他想。
见李诚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李渊先是浑身一松,手中力道逐渐收回,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又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
“还有,还有把刘弘基那个老东西,把他也给朕一同派去,让他好生看看……”
“让他去好好看看我大唐儿郎,看看我大唐儿郎是否敢战,是否能胜!”
“朕在长安,等他凯旋。”
李渊这话,言外之意很明显。
胜,则他活。
败,则他死。
总之,李渊现在不想看到他。
而这也恰恰说明,此刻的李渊,是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哪怕……
哪怕哪人之言,是出自他自己。
(刘弘基:你个老东西,你倒好,你为了你儿子,让我背锅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要我的命?算了,累了,毁灭吧。)
“陛下!老奴会让他闭嘴的。”
(刘弘基:不是,你来真的?)
“传命去吧,朕,乏了。”
李渊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不能让李诚在场的人。
一个他恨,他怨,他满心担忧之人。
不知不觉,马上又是一年了啊!
逆子!
朕,是真的老了啊。
朕,朕再也不能……
再也不能了啊!!!!
五月底的清风,有些迷眼。
六月初的长安,有些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