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冰红唇顿时抿紧。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
还非得他开口道歉是吗?
道歉就道歉,他又不是输不起!
苏砚冰捏了捏手指,正欲开口道歉,忽然萧长缨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别说话。”
“?”
她干嘛?
苏砚冰坐在椅子上,看着蹲在他面前忽然与他平视的女子。
平心而论,苏砚冰个子算高的,南阳有些女子也未必比苏砚冰高。
若非萧长缨在女子之中身高那是绝对的翘楚,只怕在气势上都能输给苏砚冰。
因为苏砚冰虽未习过武,却到底出身武将世家。
气势,自然与小门小户的男子不同。
“来都来了,就别说那些伤人的话了。”萧长缨只是看着苏砚冰,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唇角甚至勾着一抹满足的笑:“我就想,这样看看你。过一会儿,你想走的时候,再跟我说事吧。”
苏砚冰十根手指,悄然收拢。
手心微微冒出了汗。
她以为他是来找她说事情的,又或者是还会说什么更绝情的话,所以才在问他来做什么时候,又突然反悔不让他回答。
他真怕她这样的温柔。
让人想哭。
好半晌,苏砚冰才平复了心情,轻声问她:“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这回,轮到萧长缨想哭了。
两人重生以来,这是苏砚冰头一回对她这么轻言细语说话,还是关心她的话。
她忽然有些后悔,怎么没让那黑衣人捅她个十刀八刀的!
这样苏砚冰就会更加关心她了。
说不定……还贴身照顾她呢。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她怎么可能故意去受伤,损害自己的健康呢?
苏砚冰不是那等心狠的男子,她伤得太重了,他会难过、会哭的。
他只是不想爱她了,又不是想让她死。
她懂的。
“小伤,没必要说。”萧长缨笑了笑。
她本来就欠了他的,欠了苏家的,苏念也是因为她拖了苏柯下水,才被康钰盯上的。
所以,挨这么两刀算什么?
“姐姐骂我了。”苏砚冰不自在地垂眸,“念念是姐姐的女儿,你为了救念念,受了两刀的伤,我不该在这种时候那么对你。我……我给你道歉。”
萧长缨听了,忍不住伸手握住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跟我道歉。”
苏砚冰想挣开她,却又想到她身上还有刀伤,便压下了挣扎的念头,道:“我带了金创药过来,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点药。”
“上完药,你就要走了,是吗?”萧长缨觉得自己死去的心,它好像又活了。
被苏砚冰一句话给救活的。
她本来以为……他在她面前那样之后,她真的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了,结果,他突然又找上门来,还跟她如此轻言细语地说话。
所以,她的心,不想死了。
“那当然。”苏砚冰抿唇,难不成他还一直待在她房间吗?
萧长缨立刻就说:“那就不用上药了。”
这样,他就不会走了。
苏砚冰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耳垂顿时感觉有点发烫。
“脱衣服,上药。”他加重了语气,板脸道。
萧长缨垂死挣扎:“我害羞。”
“……”
你害羞个鬼!
苏砚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你别逼我动手。”
见苏砚冰板着脸起了身,萧长缨就妥协了:“行,那你看了可别哭。”
两处刀伤都是疼的,但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点小伤,自己会愈合,所以她也没让大夫来处理,反正苏柯之前撒过一点金创药。
可对于苏砚冰来说,这样的伤口肯定不是小伤。
他看了之后,肯定会被吓到。
“我才不会哭。”苏砚冰道。
萧长缨很快褪掉了衣裳,看了苏砚冰一眼后,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苏砚冰看着她背后那个血窟窿,倒抽一口凉气——她不但没处理伤口,竟连衣裳都还没换!
雪白的里衣全是血迹,黏在一块儿,她这怎么舒服?
“你没换衣服吗?”苏砚冰忍着那一瞬间闪过的心脏上的刺疼,稳住情绪问道。
“刚回到府里不久,只来得及换了外袍。”萧长缨避重就轻地回答。
她没说的是,她回到侯府去跟侯夫人禀明了将军府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回自己房里坐着,承受心痛懊悔的啃噬,哪儿还记得换什么衣服?
外袍都是侯夫人当时让下人给她拿来换上的。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受了伤就该好好疗伤上药休息,你……”苏砚冰微微蹙着眉头,一边小心将那沾血凝固的里衣撕开,一边下意识地碎碎念道。
萧长缨眼尾早已一片红。
她有多久没听过他这样的碎碎念了……
以前她没烦过,只会在他抱怨着碎碎念完了之后笑着将他抱住,一通乱亲。
现在她不但一样不会烦,而且还希望他一直这么念下去。
让她听一辈子。
苏砚冰对萧长缨的房间熟悉得很,给她处理好背部和肩上的伤口之后,很快就去箱子里帮她找出了干净的里衣,塞到她手上。
“去把衣裳换了。”
伤口那两处,布料都撕破了,不换肯定不行。
不过现在她身上有伤,不能沾水,所以沐浴也不行,只能直接换衣裳了。
“砚冰,你……”萧长缨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不会走吧?”
苏砚冰抿唇,片刻后才没好气地道:“豺狼虎豹多,我不会一个人走。”
她总得把他送到大门口吧?
谁知道他一个人走出去,会遇到侯府里哪位豺狼虎豹。
“那就好。”萧长缨顿时放心了,拿着衣裳便到屏风后去了。
苏砚冰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看着这间他小时候就经常来过的房屋。
他和她,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可全都在前世被现实打碎了。
今生……他也没有信心可以避免前世的悲惨。
除非,敌人一个一个全都在他眼前消失,他才能够真正不在夜里,被噩梦缠身。
苏砚冰站在屋子中央,怔怔出神。
没一会儿,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砚冰,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萧长缨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看了他很久很久,实在忍不住想抱抱他。
她知道,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什么原则都坚守不住了。
尽管想过要放他安好,可他一来……
她就想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