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对话间,高侃的镇北军已经将杨阔的人马团团包围。
这真应了那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唐朝实行‘府兵制’,各州府的士兵大多是种田的农民,战斗力本身就弱,遇到常年征战的戍边部队,就好比三岁小孩打成年汉子,战斗很快呈一边倒的溃败。
重甲骑兵简单的一个冲阵,便撕开了鄜州军的口子,百十个铁甲护卫拱卫着两个人冲杀到高台下。
“关内道行军大总管——高侃,率镇北军五万,前来护驾。”
人未至,声音先传来,一个白袍中年武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李治请安。
“关内道御前巡察使——何山,奉旨接应高将军救驾!”
在他身后,跪着个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尽管黄头垢面,肮脏腌臜,但李治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消失了多日的何山。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家养伤,殊不知,他在李令月的授命下,早就去边关假传圣旨搬救兵了。
李治走到高台处,伸手虚抬,“高将军,快快请起!”
“谢陛下!”高侃站起身来。
李治有了高侃这个猛将助阵,底气一下就足了。
“高将军,朕长话短说,命你即刻派兵保护百姓的安全,务必将杨阔这个逆贼活着拿下!”
“遵命!”高侃一抱拳,转身杀了回去。
何山朝李治一拜:“陛下,微臣也被那狗贼诓骗多年,不亲手擒住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请陛下准许微臣,协助高将军拿人!”
李治点了点头,何山也跟着杀了回去。
在禁军和镇北军的两面夹击下,杨阔的军队大势已去,士兵们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投降。
几个都督护着杨阔想杀出一条生路,但在强大的重骑兵包围下,他们插翅难逃。
何山一马当先,冲到杨阔近前,砍翻两个送死的参将,将刀身上的血迹一甩,嘴里咀嚼着蚕豆,与杨阔面对面而立。
“老狗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子万万不敢相信,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亏老子这么多年还对你感恩戴德,呸!恶心!”
何山吐出一粒蚕豆壳,“来呀,将这个祸害百姓,以下犯上的狗贼,给我拿下!”
杨阔脸色惨白,嘴皮发颤,见士兵涌到跟前,一咬牙,抽出随身的佩剑,狠狠地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想死?哪有那么便宜!”
何山眼疾手快,将扛在肩上的大刀挥了出去,刀刃准确地砍在杨阔的手臂上,杨阔“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那杨阔忍着剧痛,另一手往怀里一伸,快速掏出一个棕色的药包,径直往嘴巴里倒。
“不好,他想服毒自尽!”高侃大吼一声,便要上前阻拦。
恰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杨阔的脸颊被狠狠踹了一脚,药粉还未入口,整个人便摔下马匹。
何山倒吸一口凉气,这老狗贼是真的狠,自刎不成就服毒,明显是做好了随时结束自己生命的准备,做官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无出其右了。
趁杨阔自尽未遂,何山不敢大意,当即跳下战马,两步跨到杨阔跟前,一脚踏在对方的命根子上,杨阔发出凄惨的嚎叫,直接痛晕了过去。
“呸!”何山吐了一口唾沫,一把将杨阔拧了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嘿嘿笑道:
“老狗贼,还没到你死的时候,这些年你欠鄜州百姓的账,总得一笔一笔算清楚才是!老子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顷,战场被重新打扫干净,一众要犯全部被拿下,李治坐在高台上,听高侃禀告战果:
“陛下,叛军死伤大半,降者仍有六千之众,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李治长叹一口气:“烂透的谷子,还有何用?高将军,朕命你与巡察使,负责审问这些降士,大恶者,案律法办,小恶者,发配碎叶城,修筑防御工事!”
“是!陛下!”高侃和何山齐声领命。
李令月走到李治身边,轻声问道:“阿耶,那杨阔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押回长安,凌迟处死,株连九族!”李治不暇思索地答道。
李令月想了想,建议道:“何必要等到回长安,趁百姓都在,何不现在就刮了!”
李治笑道:“你以为朕不想吗,只是老贼的罪状要交于刑部罗列出来,公示于天下,接受万民的唾弃,只有这样处死他,才算解恨!”
李令月眼珠一转,从背后拿出道圣旨,在李治眼前晃了晃,挑眉地说道:
“阿耶,女儿早就帮您准备好了,只要您同意,女儿现在就去宣布!”
你是女诸葛吗?还能掐会算?
李治惊讶地看着李令月,感觉这个女儿已经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先拿给朕看看!”李治一摊手,明显对女儿不放心。
李令月赶忙背过双手,后退两步,也不管李治同不同意。
“女儿就当阿耶恩准了,我现在就去宣旨!”
“喂,给朕滚回来,你又要捉哪门子妖?!”
李令月充耳不闻,在崔待诏的保护下,往临时搭建的刑台而去。
杨阔赤裸着上半身被绑在木柱上,百姓不断朝他丢石头,以至于他的脸上,胸口、腹部全是伤痕,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比之前的刘诚,惨了十倍不止。
要不是禁军拦下,估计不用等行刑,他就会被乱石砸死。
李令月登上行刑台,愤怒的百姓才逐渐冷静下来。
对于这位大唐公主,百姓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敬意,一见公主有话要讲,他们立刻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安静地聆听。
李令月手中握着那道圣旨,却没有当众展开,而是对百姓和官吏朗声说道:
“经父皇和本公主查实,关内道御史中丞杨阔,此獠恶贯满盈,罪恶滔天,所犯罪过之多,人神共愤,罄竹难书,现列出七大罪,请各州府衙张贴告文,公示天下!”
“其罪一:伪装成清官贤臣,愚弄百姓,欺瞒圣上,祸甲一方!”
“其罪二:威逼下属,戕害同僚,凡有不从者,轻则贬黜,重则灭门!”
“其罪三:多次向朝廷索要钱粮,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不顾百姓死活!”
“其罪四:挪用水利款项,巧立名目,官商勾结,对百姓敲骨吸髓!”
“其罪五:指示手下强抢民女,供其淫乐,又以钱财美色腐蚀下属,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其罪六:独断专行,只手遮天,四处制造动乱,豢养大批死士,妄图行刺公主。
“其罪七:为求自保,屠戮无辜百姓,谋害当今圣上,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此七条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振朝纲,故此,本公主决定,对杨阔施以凌迟之刑,刘诚等从犯,一律斩首示众!”
李令月说完,百姓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高喊着“公主千岁!”,不断地拍手叫好。
“公…主!”杨阔强撑起额头,满脸是血地看向李令月。
李令月转过身子,与他对视一眼,揶揄道:
“怎么,杨大人临死之前,还有话说?”
杨阔张了张血口,喃喃地低吟道:“是老夫小瞧公主了,若是早听他们建议,在你们来的路上就安排截杀,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他们?
李令月警惕心大增,往杨阔身旁走了两步,沉声问道:
“你说的‘他们’是谁?”
杨阔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好在,庆幸没有对公主动手,不然家母和发妻,肯定难逃一死!”
“你就这般确定你母亲和妻子会安然无恙?”李令月皱眉问道。
杨阔剧烈的咳嗽,喘着粗气笑道:“老夫驾驭人性这么多年,公主什么秉性,老夫能猜得七七八八!”
李令月微微有些吃惊,杨阔猜的没错,她的确不会对一个不知情的善良老妇人动手。
“公主!”杨阔唤了一声,沦为阶下囚的他,却像个教书的先生,桀骜不驯地说道:
“看在你放过家母发妻的份上,老夫临死前,送你一句话:善要善的够恶,恶要恶的够善,这样公主的野心,才会一步步实现!!”
善要善的够恶?恶要恶的够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矛盾句吗?
还说我有野心?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老奸贼,该不会是故意忽悠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