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琼回答,羿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来自一个很小的村子,村边就是一座大山,那座山没有名字,但却有很多野兽。
我们的村子不大,大多以打猎为生,我的母亲是村子里箭法最好的猎人,只要她上山,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从小我就希望能够成为像她一样优秀的猎人。
你知道吗?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的射术已经不逊于村里的大人,而我的力量已经可以拉开村子里所有的弓,除了我母亲的那张,我记得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和我说,如果哪天我能拉开她的弓,她就给我打造一把专属于我的弓!”
羿说话的时候,双手轻轻的摩挲着那把她从不离身的长弓,琼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你母亲给你打造的弓?”
羿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着她的讲述,
“我听了母亲的话很高兴,于是拼了命的锻炼身体,很快,我就能稍稍拨动那把弓的弓弦了,我距离成功很近了。
但那天,一切都变了!
掠夺者洗劫了我们的村子!我母亲和村里其他的猎人们都出动了,但他们人数太多了!那些掠夺者完全不像山上的野兽,除非被射中要害,一击毙命,否则受伤和流血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不到一个小时,掠夺者就攻破了村子的防线,那时候我和我的妈妈在村子里,我妈妈也是猎人,但射术远不如母亲,当掠夺者攻入村子的时候,她叮嘱我一定要藏好,然后就提着武器出去了。
我躲在家里,听见外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我很害怕,但又担心母亲和妈妈,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出门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说到这里,羿的神情满是痛苦,她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
“妈妈的身上都是血,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弓,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母亲的长弓!
我问妈妈:\\u0027母亲呢?’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把那把弓塞给我,又转身出去了,
我握着那把弓,上面还有血,这把弓母亲从不离身,她说过,‘弓不仅是猎人的武器,更是伙伴。’
她不会抛下她的伙伴,那她的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
其实也不奇怪,母亲是村子里最好的猎人,如果她还在,掠夺者怎么可能攻入我们的村子呢?”
羿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已经满是泪光,她努力的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继续开口:
“我握着那张弓,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母亲不在了,但我还有妈妈!’
妈妈还在外面和敌人作战,我要去帮她!
我拿着弓,走出家门,但刚踏出家门我就看见妈妈被一个掠夺者掐住了脖子,她的身体那么小,还不到那个掠夺者一半大!
我看见掠夺者把她提起来,妈妈的双腿用力的挣扎,但没有用!
那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拉开了母亲的弓!
我大喊:‘放开她!’
那个掠夺者没有放开她!他只是把妈妈拉到身前,然后嘲弄的看着我说:
‘小妹妹,有本事你就射死我啊!’
我忍不住了,我一刻也忍不住了,我瞄准那个掠夺者的头,狠狠的射出了一箭,那支箭飞出去的刹那,我的脑子是空白的。”
又是许久的沉默。
她们眼前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几簇火苗顽强的从被烧的龟裂的木柴里探出头来,
“等我的意识回归的时候,我看见那支箭,插在我妈妈的胸口!
那张弓,我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能把它拉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妈妈的眼神里没有责怪,好像那支箭没有插在她身上一样,她看着我,她就那样看着我!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的嘴里却不断的有血涌出来,我傻了,我用母亲的弓,射杀了我的妈妈!我......”
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如决了堤一般,琼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别说了,羿!别说了!”
她轻轻的拍打着羿的后背,不断的小声安慰着,不知过了多久,羿倔强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故事还没说完呢!”
她断断续续的将后面发生的事告诉了琼,
在她误杀了妈妈之后,那个掠夺者对她极尽嘲讽,但就在她即将崩溃的那一刻,拉布到了,她随手一挥,那些掠夺者就像稻田里的麦子一样成片的倒下,年幼的羿看着肆意收割掠夺者生命的拉布,心里五味杂陈。
她为她来而高兴,母亲和妈妈的仇报了,她也为她来晚了而愤怒,如果,也许......
当一切尘埃落定,羿跪在拉布的面前,请求她的收留,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带了那张弓。
到了合和宫,她疯狂的训练,那张母亲留下的弓早就已经可以轻松的拉开,但她却留下了心病,射杀动物,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将箭锋指向人类,箭锋所指的人都会变成妈妈的脸,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她怕,她怕射出的下一箭,会刺入另一个她本想保护之人的心脏。
当羿说完这一切的时候,整座军营除了守夜的士兵,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她们面前的火堆已经完全熄灭,只有微微发红的余烬映出一缕缕白烟。
羿缩在琼的怀里,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其实论年纪,她比琼还要大三岁,但此刻琼却像一个姐姐一样不断地轻抚着羿的后背,小声的安慰着她。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琼,你会笑话我吗?”
琼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哪有笑话别人的资格,无论如何,羿也拥有甲级耦合力,束缚住她的是心魔,而自己却只是丙级耦合力,圣天使的考核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救出妈妈更是遥遥无期。
“琼,其实我也知道你的事。”
琼并不意外,那天在耦合等级测试的时候,班克斯和拉布说过她的事,羿也在场,她苦涩一笑,
“琼,说实话我很羡慕你,虽然你的妈妈和母亲都不在身边,但她们至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活着,总有相遇的一天,不是吗?”
羿的话让琼微微一愣,一直以来,她都下意识的将自己代入一个悲情的角色里面,但她却不知道,即使是这样的境遇,依然能得到他人的羡慕,
羿突然坐起身,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重新焕发出神采,
“琼!你以后要是去救妈妈的话,我和你一起吧!我可是很厉害的!”
黑暗中,羿和琼对视着,两颗受伤的心此刻互相疗愈,没有更多的语言,琼再次抱住了羿。
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着,没有人再说话,但琼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帮羿解决她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