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京泽定住神看向她,两人的目光都是浅淡,却交错在一起,谁也没有看透谁,或者说谁也不想看透谁,只想停于这样平淡的表面罢了。
可对于林语落,蒋京泽怎么能做到只言表,不求真。
“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执拗了这么久,突然转了性子?”
她眉眼低垂,有一种故意而为之的乖顺,“这样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这样不像你。”
她看向他,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我就是我,像不像,都是我。”
他顺势搂着她的腰,起身的瞬间把她抱坐在书桌上,“这句像。”
“蒋京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找了我不少替身吧?”她说这话的神情宁,像是赌场上拿了头筹赢家,满眼的得意和挑衅,却胜券在握的笃定,勾魂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他在她眸子里追寻着她的心思,想要找出点什么,却是一无所获,“想说什么?”
“就是问你,然后听实话。”
“并没有。”他目光避开她的眸子,顺着她的鼻梁下移,“喜欢你,但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
“是喜欢?还是爱?”她再问。
“爱。”他的目光再度对上她的眼睛。
“那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她再问,“为什么要害我妈?”
他身子一僵,眸子盯着她,紧了紧,“以为你放下了,还记着?”
“我一辈子都放不下。“她戳了戳他的心脏,用足了力气,戳的他生疼,“但是我不会离开,我会留在你身边。”
男人眸子低垂着去看她,“留在我身边报复我?”
“对,报复你,也报复我自己。”她眸子抬起,对上他,“留在我的仇人身边,和最恨的人维持着最亲密的关系,比凌迟酷刑也难受。不是吗?”
“为你的孩子和母亲忏悔?”
“是。”她挑衅,“你要留我吗?”
“我有不敢的事吗?”
她嘴角浅沟,眼底却是冷凉,“那就好。”
他的吻落在她要躲闪却没来得急的唇上,轻吻,“林语落,我赌,你做不到伤我。”
她攥住他的衣领下拉,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她的唇贴在他的嘴角,“蒋京泽,我赌,你我都会生不如死。”
“能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他的拇指在她的唇角轻柔,抹掉她嘴角的血渍。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脑勺上,额前同她前额相抵,“林语落,你若真的做到,我一定放你走。”
“我不信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松开她,“墓园的事,把你的条件说一说,”
“我帮你安葬你想要安葬的人,你让我去上班。”
“可以。”
她推开他,站到地上,“蒋京泽,我再问你一遍,车祸那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是我。“他毫不犹豫。
林语落猛地推开他,摔门离去。
沈云下葬的那天,帝都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灰蒙蒙地压下来,一块块像是石头砸下来。
沈云的身份始终得不到承认,之前连入土为安都难,骨灰盒只能孤零零在蒋家的殡仪馆内放着。
想必是蒋京泽与美国那边做了交易,才把她带回国内,有一个可以安置的地方。
墓园的松树上盖满了白茫茫的雪,上山的路被清扫后又盖上了一层,踩在脚上吱嘎吱嘎地。
碑牌早已立好,祷告声结束,玻璃灯罩下的白色蜡烛燃得正旺,一切都准备就绪。
蒋京泽往前迈了一步,把怀中的骨灰盒从大衣里拿出来,放入墓穴。
旁边的工作人员递上来一块白色刺着精美花纹的刺绣的手帕,示意他盖上。
男人接过那个白色的手帕的那一瞬,手抖了一下,在要盖下去的时候,他的手臂颤抖着,始终没能盖上。
林语落的眼圈红了一下,想要上前,却在看到旁边不远处墓碑照片自己母亲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容时,她的泪落在脸颊上,脚步却停住了。
待她再度抬头时,眸底里冷凉的光落在男人颤抖的手上,始终没动。
鹿骁穿着黑色的军靴,一步步落在雪上发出吱呀的声音,他上前几步,走到蒋京泽身边停住。
鹿骁颀长的身子弯下,与蒋京泽并肩,他的手握住蒋京泽的手腕,往下,“哥。”
盒子被盖住,男人被鹿骁拉着往后退了几步,站定。
祷告声再次响起。
一切都结束,众人把自己手里的鲜花奉上,人不多,鹿晴,鹿骁还有蒋京泽和林语落,还有牧师和工作人员,连蒋哲因为蒋家那些旧事也没能到场。
莫名有些凄凉。
虞漫拍戏受了伤,不能下地,在医院休养着没来,却让鹿骁带了花过来。
鹿骁拍了拍蒋京泽的肩膀,眼底的温柔和心疼染红了眼眶,却也没多说,只是喊了声,“哥。”
蒋京泽看着墓碑上沈云那张倾城的容颜,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和复杂。
他握住鹿骁搭在肩膀上的手,像是在自我安慰般说:“也算是可以了。”
众人离去,诺大的墓园安静地像是人聋了一样,没有一丝声音。
蒋京泽快速整理好情绪,眼底的凄冷和悲凉藏匿下去,周身又是冷凉的寒气。
林语落站在他身后,一直一言不发,他回身时,却见她人是笔直地立在男人身后,可目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墓碑上。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想要开口,却又把话硬生生咽下去,所谓如鲠在喉的感觉。
“蒋京泽。”林语落收回目光,看向他是有些淡然的冷漠,“我这件事办的你还满意吧?”
她收起悲痛看向他时的最后一抹情绪被他收入眼底,男人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向她,“嗯,不错。”
林语落眼神里却满是凉讽,语气生冷,“那就好。”
雪花挂在他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男人替她紧了紧大衣的衣领,“要过去吗?”
林语落转身,语气里下了刺骨的凉意,“不需要,我想过去,会单独找时间过来的。”
男人不再强求,跟在她身后,一步步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