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太后寿宴(三)
新科三甲下台之后,按大历规矩便该轮到皇子公主依次献宝为太后贺寿。
宫明月是嫡出大公主自然该她先来,只见她一身朱红锦绣华服,难得施施然上台,老实俯首跪地,嘴里说着祝词,双手奉上一只装着两只敦实金镯子的精美红檀木盒。
太后见状笑了笑,太后虽然平日对宫明月严格,却是真心待宫明月这个嫡孙女的。只是平日宫明月太过吵闹,看一眼便让人头疼,今日见她难得乖巧,模样又酷似早逝爱女,太后便难得露出笑脸,轻拍着宫明月的手,让她以后好好听话。
宫明月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见她神色飘忽,看着那张与爱女极其相似的脸,太后心里难受,不过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想扫兴,只是垂着微热的眼眶,对宫明月说:“你送的礼物,祖母很喜欢,你来给祖母戴上看看。”
宫明月又是一阵受宠若惊,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将两只嵌着大颗红宝石的敦实金镯子给太后戴上。
戴好之后太后点了点头,让宫明月回席坐着。
宫明月之后,便是宫酒,宫酒站起身笑了笑:“皇祖母,你是知道的,孙儿的宝贝都被皇姊抢走了,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太后闻言也笑,宫酒虽不是她亲孙,但是被故去的皇后教导的很好,虽然有时会借酒发疯一吐真言,但太后就喜欢他那敢说的真性情。
“无碍,你有孝心便够了,这么多兄弟姊妹里,除了朝朝,也就只有你省心。”
太后此言一出,皇子公主们纷纷色变。太后也不管他们色变不色变,她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宫酒素来胆大,笑着接话道:“果然皇祖母宠我,不过皇祖母大寿,孙儿自然不能空手相送,正巧孙儿方才看韩榜眼的画有感而发,皇祖母,不如孙儿给您写首诗吧。”
“哦?”太后笑眼盈盈,“你还会写诗?”
宫酒笑而不语,只吩咐侍从们搬来桌案,添上笔墨纸砚来,只见他笔走龙蛇,很快完成。
暮云朝一见宫酒笑,便知他定又要“兴风作浪”,果不其然,他写完一边向众人展示诗卷一边吟道:“孔雀双飞敞画屏。锦花裀上舞娉婷。红绡袖暖琉璃滑,金鸭炉香椒桂馨。
丹脸渥,秀眉青。平生阴德在遐龄。如今便好添龟鹤,元是南箕一寿星。”
太后听完眉头一挑,觉出些不对味,故意笑着问宫酒:“小酒儿,你何时如此精进,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了?”
宫酒一笑:“哎呀,被识破了,果然皇祖母慧眼如炬,这诗确实不是孙儿写的,这诗其实是南宋史浩所作,孙儿只是……”
宫酒说着看了韩非烟一眼:“借花献佛罢了。”
宫酒说完,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宫酒在含沙射影,只是众人不由奇怪——二皇子素来不争不抢,怎么突然针对起这新榜眼来。
而被含沙射影的韩非烟也是一愣——读过这首词自然不止他一个,他刚受到太后夸赞,也知道肯定有许多眼红之人对他嗤之以鼻,但这是太后寿宴,谁会来引经据典辩驳?大喜的日子非要抬杠,那不是触太后霉头么?
他就是想着这般,才敢卯着劲夸夸其谈,谁知道二皇子突然来了这一出——这二皇子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被众人侧目看着,韩非烟震惊之余满是羞愤,但碍于场合,只得强忍怒气,捏紧拳头岿然于座。
对上韩非烟强忍怒气的眼睛,宫酒轻蔑一笑,但马上笑眼盈盈向太后请罪:“还望皇祖母不要生孙儿的气。”
太后自然看出门道,却只笑容可掬道:“怪罪什么,虽然诗不是你所作,但是是你亲手写来送给祖母的,这也是你的诚意。”
说完太后让宫酒亲自将诗卷呈过来,却在宫酒领命呈上诗卷时,趁着旁人看不见的空档,对着宫酒微微摇头。
宫酒意会,也不再多事,呈完诗卷便利落退下。
宫酒退下,便轮到宫阙,宫阙依旧一身矜贵清紫,他身形修长容貌俊美,颇的荣宠又尚未娶正妃,一上台便引得众女眷纷纷注目。
宫阙的礼物是一条翡翠念珠,外加几部失传佛经。
太后从前是喜欢宫阙的,但如今见他便烦,但这众人场合,皇家体面自然要留,于是点头道:“难为你费心。”
贤妃见太后这不冷不热的样子急了,赶紧插话道:“阙儿知道母后虔心礼佛,几番波折才寻到这失传佛经,但奈何佛经年头久远破败不堪难以辨认,这佛经还是阙儿一字一句辨认,一字一句誊写的呢。”
一旁淑妃听完冷笑:“贤妃妹妹和三皇子好孝心,只是别叫人了骗了,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和尚编出来的佛经。”
贤妃顿时大怒,但碍于场合,只得强忍怒气:“淑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平常你夹枪带棒也就罢了,母后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话?”
淑妃冷笑一声还想说,却被身侧五皇子生母惠嫔拉了拉衣袖,淑妃这才收起满脸的傲气,转头笑着向太后赔罪:“母后,您别生气,您知道的,臣妾向来是心直口快,臣妾只是担心三皇子被人骗罢了,您也知道的,近来也不知怎么了,什么和尚道士全部下山,一个个都来月京招摇撞骗。”
“淑妃娘娘说这话是对老臣有何意见么?”如今被封为国师的傅耒出声,他一身道袍,看着仙风道骨,威严刚正。
暮云朝早注意到傅耒了,他和前世一样,满身傲气端坐与众臣之中,明明就是个招摇撞骗,但就装的高人一等。
他旁边一身素白,看着素静温柔的女孩,就是傅柔荑,宫阙那弱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妹。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傅柔荑抬眼,正巧与暮云朝对上。
暮云朝曾经与傅柔荑不和是因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如今她对宫阙毫无兴致,自然也没有兴趣和傅柔荑起冲突,便只是淡淡扫一眼傅柔荑,又继续喝着茶,和宫明月搭两句话。
谁知暮云朝这般的漫不经心,看在傅柔荑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傅柔荑素静温柔的脸上顿时泛起裂痕,眼神也变得格外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