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公孙瓒这种就是前者,后者的典型代表是刘备和简雍。
平头老百姓的上升通道可以说是被彻底的锁死,察举制和举荐制两套人才选拔的制度全都被世家大族所垄断,在军队当中没有关系和背景也难以晋升,更不用说普通人家的子弟到了军队里还要被克扣粮饷,战时大概率会要充当炮灰,因为战时军中的精锐一般都是那些将军的部曲,所谓部曲就是私兵,这些部曲断然不会去充当炮灰的。
整个社会的运转机制就崩塌了。
就算没有黄巾起义也会有别的起义,只是恰恰在这个时间点,张角应势而起,顺应天命,给这已经苟延残喘的大汉又补了一刀,让它即将入土。
简雍给刘备制定的战略,没有一项计划是去镇压起义的。
镇压农民起义是要生儿子没屁眼的。
刘备和简雍都是农民的子嗣。简雍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是农民的儿子。
他们天然的代表着农民百姓,凭什么去镇压农民起义?
又不是统治阶级的既得利益者,为什么要去跟古往今来数千年都是最为凄惨的农民作对?
夺舍幽州黄巾,就是为了避免幽州成为战场。
现在刘备集团没有庇佑天下的能力,那就先庇佑一州之地。
其他州郡受了苦难的百姓,大可来幽州避难。
大力发展军备,也是为了守住幽州这片可能是净土的土地。
简雍期待的消息很快就到来了。
随即是一连串的消息从洛阳、冀州传来。
二月十五日,洛阳太平道头目之一的唐周,因不服马元义的管束,秘密告发太平道起义之事。
二月二十一日,南方太平道的总指挥马元义在河内山阳县被大汉军队捕获,与马元义同行的千余太平道教众尽数被杀,其中多是马元义多年训练、培养出来的精锐。
消息不过三天,传到冀州,刚刚回到冀州没有几日的张角庆幸自己没有待在洛阳。
如今情况危急,朝廷已经知道太平道要起事的消息,张角当机立断,立即下达命令给天下太平道教众,起事!
由是天下烽烟四起,原本还算平静的天下,顿时之间刀兵四起。
最先陷入战争的是冀州,张角自号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带领黄巾大军攻城略地。
在张角下达起事的命令半个时辰后,太平道攻克了钜鹿城。一天后,太平道在冀州遍地开花,纷纷攻克城池,短时间内张角就占据了冀州的数个郡,局面大好。
与此同时,洛阳、荆州、豫州、兖州等地的黄巾也蜂拥而起。
短短时日之间,天下形势大坏,朝廷军队完全被黄巾大军追着打。
黄巾起义的消息在几日内就传到了涿县。
涿县南边就是冀州地界了,冀州那边黄巾军势如破竹,官军都要被打出脑浆子了,已经有不少人逃难到了涿郡。
除开交州、益州,天下最承平的就是幽州了。
幽州黄巾按兵不动,没有按照张角的指示攻打城池,这让州郡内的官员们都很疑惑,但是太平道已经是反贼了,官府便大规模的抓捕太平道信众。
普通的太平道信众太多了,官府根本抓不完,就算是抓了这些普通百姓也没用,没两天就放出来了。
这些信众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口号…
大家对于造反还是一片茫然。
官府不信邪,散出人手,想要抓捕太平道的中高层,结果也没有什么收获,这些太平道的中高层人员早已经撤离。
幽州太平道你说它早有准备吧?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如同冀州太平道那样攻城拔寨,可以说是与官府秋毫无犯了。若说没有准备,又怎么会撤走大量的太平道中高层呢。
官府疑惑不已,不知道太平道去哪里了。同时又担惊受怕,担忧太平道突然攻击自己所在的城池。
幽州太平道的核心,是跟随在田楷身边的五千余人,这五千余人就是一支军队,很好的隐藏在了广阳郡各县的庄园之中。
为他们提供庇护所的也都是太平道的信众。
张角要求幽州太平道响应他在冀州的作战,田楷都没有理会。
整个幽州太平道不管是对官府还是张角来说,好似消失了一般。
整整一个州的太平道怎么就消失了?
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角没有心思来探查幽州太平道是怎么回事,他正急切的攻克冀州,扫清冀州的障碍后,他便要率领黄巾军南下攻取洛阳。
简雍稳坐涿县,黄巾起义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就结束的。
张角率领的黄巾起义只轰轰烈烈了一年不到,随着张角的病逝就被镇压,但随后各地依旧起义不断,中央朝廷镇压不了,这才有人出了个馊主意,改刺史为州牧,这才彻底拉开了军阀混战的序幕。
简雍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虽然现在他还是个涿县丞…但如今手上拥兵也已经有八千余众了。
“宪和,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幸亏你早有准备,囤积粮草、招募兵马、训练士卒,涿郡正是拥有了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黄巾贼才不敢在涿县为非作歹啊。”太守府中,温恕毫不吝啬对自己这个下级的下级拍上马屁。
对于涿县有能耐养这么多的兵马,温恕有的不是惊恐,而是深深的震撼。
一直待在涿县温恕可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对于涿县的财政税赋温恕看不到,但那涿县人口一日比一日多,城内早已经人满为患了,城外多了不知道多少个聚居点。
最让温恕无奈的是,涿县的界碑被人一直移动,已经占了很多方城、良乡的地了,这些县的县令不敢去质问简雍,只能来温恕这里告状。
温恕也不敢去质问简雍啊,更不敢责罚。谁让人家手底下有这么一支兵马呢?
只能打发走两县的县令,反正界碑移过去也就是占着你们的荒地,这些荒地你们两县不开垦,涿县百姓开垦了,当然是归涿县的。
两县县令欲哭无泪,那些百姓也都是我们县跑过去的啊。
涿县这些时日在鲸吞周边各县的百姓和土地。
人口和土地增长是一方面。温恕还看到了涿县商贸的繁荣。
涿县在这一两年的时间内好像成了北方商贸交易的集散地了。
草原来的战马、牲畜从草原到达这里,辽东的药材、皮毛也从涿县往南去。
幽州北面的大量物资都要经过涿县,去往北方的物资也经过涿县。
涿县的东西两市,已经没有了闭市的时间了,哪怕是凌晨也有人在这里进行商贸交易。
温恕认为这是涿县永远留着南北两面的城门不关闭的原因,才让商贸交易如此繁荣。
其实他看到的只是表面,商人们愿意来涿县,是简雍为涿县商业制定了许多规矩,这些条约规定对商人极为友好,对经商环境也极为宽松。
刚开始一部分涿郡的商人只是试探性的过来,慢慢发现了涿县是真的没有如其他官府那样轻贱商人,并且还保护商人的利益后,很快就有大量的商人进入涿县。
在简雍看来,商人愿意来其实简单点就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点是涿县商税比其他地方要低,第二点是官吏清明,不吃拿卡要,没把商人不当人,第三点就是涿县官府有兵马能保护商人利益。
第三点在如今战乱的时候尤为显得重要了。
北方各个州郡都陷入了战乱,黄巾军终究没有摆脱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对地主、官员、商人大肆抢掠,黄巾军所过之处,豪强大族尽皆覆灭。
这也是为什么黄巾起义在短短九个月就被镇压的主要原因所在,除开官军镇压外,还有大量的世家豪强蓄养的私兵部曲参与镇压。
通过对涿郡其他各县的甚至隔壁郡的虹吸效应,涿县人口膨胀式的增加,能吸纳人口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涿县的赋税低,没有苛捐杂税,百姓能在这里活下去,日子还有奔头。
简雍还让人在各地散发出一句口号:来了就是涿县人。
来了真是涿县人,只要去官府登记,便能入籍,不管你是哪个县的,也不管你是奴籍还是没户口的隐户,统统能入涿县籍,入了涿县籍就能分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可能会在临县,但是你只管去开垦便是,没人会敢阻拦你,官府还给你提供农具,低价租赁耕牛。
若是家里劳动力多也没关系,涿县有大量的工坊急需要人手。
制造各类军械的工坊需要大量学徒和帮徒,新成立的砖场,还有许许多多的矿场、冶炼工坊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以及简雍计划建立起来的数座纺织工坊都需要大量成熟劳动力,这些地方的工价还很高。
来了涿县,不怕饿不死人的。
简雍常常认为,如果内政满级是一百的话,那简雍的五维数据里内政的数值只有五十。
故而经常叹息,太累了,什么时候能有个诸葛亮、荀彧,还让自己脱身,自己还是更喜欢在军伍里的。
但在外人看来,那位年轻的县丞不单单是个能冲锋陷阵的燕赵好男儿,还是个心思细腻,手段高超的内政能手,要是他们能打分的话,肯定给简雍打一百分。
……
闲话少叙,温恕笑眯眯的对简雍道:“宪和,幽州太平道这么安静,可是跟你有关系?”
简雍呵呵一笑:“我跟太平道的不熟,涿县没有太平道,那是因为我驱逐了大量太平道人,还因此得罪了太平道,他们没有进攻城池,我也很是费解。”
“那就好,那就好。千万可不能跟这些太平道的妖人有什么关系啊。”温恕大声说道。
简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娘的,你个狗日的现在跟太平道要撇清关系了,你忘记你是怎么来的涿郡?
“不知道太守跟张角还有联系吗?”简雍戏谑的问道。
温恕闻言对简雍说道:“万万没有,在这里我要声明一下,我跟张角这个妖道没有一点关系。”
“噢?太守能来涿郡当太守,不是因为走的张角的关系,是还着他的人情吗。”
温恕勃然大怒:“绝没有此事。你在毁谤我。”
简雍哈哈一笑,不与温恕开玩笑:“太守还是要先做好准备,朝廷的问责可能随时到来。”
说起此事,温恕脸色一暗,对简雍道:“问责便问责吧,朝廷当时多少人与张角关系密切,其中不乏三公九卿之流,我也只是与张角关系一般般,承过他一次人情。相信朝廷问责,也不会有太过严重的处罚。”
这点温恕的认知倒是对的。朝廷确实没有心思追责。
就算是与张角打算里应外合,密谋起义的一些太监、官员也是在黄巾起义被镇压的一两年才被清算,有些甚至都没有被清算。
“宪和,你在弹汗山立下的功劳,应该很快就要下来了,朝廷需要你们,甚至可能会比原先定的奖赏更高。”温恕对简雍说道。
简雍寻思了下,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你们有兵马在手,朝廷这个时候不会想着节外生枝让你们把兵马调给别人指挥,只会提拔你与玄德,让你们带着兵马平叛。”温恕补充了一句。
简雍还是说道:“希望如此,只怕朝廷的人会另有想法。”
温恕想了下,发现也有没有什么话题能扯了,于是问道:“所以宪和你今日来我这里是干什么?”
“涿郡的武库和匠人都给我用一用。”简雍说道。
温恕闻言一笑:“你直接说不就行了,为何弯弯绕绕与我说这么多?武库里上次就被你差不多搬空了,那些匠人也都差不多被你涿县的那些匠人拉完了。都给你又如何。”
“最近太忙了,正好过来偷下懒,便多说一些话拖延下时间。”简雍如实说道。
温恕错愕了一下:“至于如此吗?”
“若是太守有心,能帮帮我便好了。”简雍说道。
温恕确实是闲得很。
“你一个县丞,想要指使我一个太守帮你干活?简雍,你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