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饭的时候,朴尚宫告诉珍淑,她娘托人带了消息进来,说是很久没有见过珍淑了,十分想念,想让她回家一趟。
朴尚宫家里和珍淑家还是有些交情的,这点事不至于为难她,给了她一块进出宫廷的汉符,让她明天回家看看,可以住一晚再回来。
珍淑家和书恩家这种没落的家族不同,她家虽然在宫内没有太多势力,不能和朴家和崔家比。
但她父亲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家中也富裕,才能平等的和朴家交往。
珍淑最开始会到朴尚宫身边,也是因为提调尚宫的授意,有要关照她的意思。
……
第二天一早,珍淑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王宫,还对张若琪说会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失魂落魄的,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再没有了往日里鲜活的样子。
张若琪担心的陪在她身边坐了很久,见她一直这个样子,只好开口询问道:“珍淑姐姐,你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珍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若琪是在跟她说话。
她缓慢的转过头,看着张若琪,突然一把抱住她,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默默的流起了眼泪。
张若琪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哭的快要没有力气了,珍淑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
张若琪担忧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可以说吗?我可以帮忙一起想办法的,兴许能想到什么主意解决问题呢?”
珍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过了好半天,就在张若琪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才说道:“我被我的家人抛弃了。”
“怎么回事?”
“我爹和我说,他已经打点好了,去大明的贡女名单里,会有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不知道我看过那本手札,以为我不知道贡女除了可能做皇妃,还可能遭遇什么。
他和我说,不忍心我在深宫里寂寞的做一辈子宫女,所以找了负责选拔的官员,让我进了贡女的名单,可是…咳咳…”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她被自己的眼泪呛到,痛苦的咳了起来。
张若琪连忙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压一压。
喝过水,把喉间的的痒意压了下去,珍淑继续说道:“可是明明当初我是可以不用进宫的,也是他和我说在华丽的宫廷里生活是多美好,做了尚宫娘娘后会有多风光,还可以帮到家里。
如今我有了更有价值的去处,他突然就知道了宫廷里的寂寞了,却对做了贡女可能会被殉葬的事情只字不提…呵…呵呵…”
张若琪在她身边默默的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现在的珍淑只想发泄心中的恐惧。
是的,不只是不满,更多的是恐惧,还有一直以来的认知崩塌后的不知所措。
突然珍淑发疯似的捶打起一旁的枕头,撕心裂肺的喊道:“骗我的,都是骗我的,我一直以为我的父母是爱我的,我一直都努力的想要成为他们的骄傲,到头来我就只是他们交换利益的工具而已。
他们根本就不爱我,他们只是表现出很爱我的样子,好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他办事,或者换取好处而已。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妹妹会死去,因为他们也不爱妹妹,如果真的有放在心上,好好照顾,请靠谱的大夫,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而已,妹妹怎么会那么容易的就死去…
明明,那个时候哥哥病得更重,他都没有事情。”
手臂胡乱拍打的时候,刮到枕头旁放着的针线笸箩,被里面的剪刀划出了一道口子。
见状张若琪不敢再让她继续发泄下去,上前拽住她的手说道:“我们再想想办法,名单还没有最后确定,我们还有时间,你还有我呢!我们一起想办法,现在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你都不觉得疼么?”
发泄了一通的珍淑终于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又看了看着急的张若琪。
她一下子又愧疚起来,“抱歉,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张若琪摇了摇头,“珍淑姐姐好点了吗?这伤口有些深,我去找医女过来给你上些药,再包扎比较好。”
“好!”
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珍淑有些不好意思,也想自己待一会儿,没有说那些不用麻烦的话,而是痛快的答应下来。
………
“已经包扎好了,不过这伤口有些深,要几天才能长好,早上和晚上我会过来给您换药,这期间切记不要让伤口沾水,以免感染或者留疤!”处理好伤口的医女叮嘱道。
张若琪接话,“好的,我都记下了,会好好监督她的!”
医女笑着说道:“你这么说我是放心的,之前你出宫照顾她的时候,就做的很好呢!”
“那也是有你们的帮忙,我才能做好的。”张若琪客气了一句。
医女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不过看到珍淑的脸色不太高兴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就告辞离开了。
见医女出去了,珍淑说道:“你对她们倒是客气!”
“我还想问呢!”
张若琪乐得暂时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借着她的话继续说道:“就算医女都是贱民或者官婢出身,比宫女地位低些,但怎么说也是为我们看病的,怎么有些宫女总是欺负人家,我去找这个医女的时候,她正被一个宫女欺负,让她伺候着洗脚呢!”
珍淑本来不想对她说这些的,转念一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让她多知道一点东西,总没有坏处。
于是她说道:“你知道医女除了叫医女外,还有其他称呼吗?”
这还真是张若琪的知识盲区,她没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于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医女,还被叫做医妓。”
“医女不是给妇人看病的吗?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张若琪是真的惊讶了。
珍淑接着说道:“一开始的初衷,确实只是给女人看病没错,只是后来朝廷禁止士大夫们宴饮时招妓,被发现就是大罪。
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些可以随意进出内院的医女身上。
医女身份本来就低,根本没办法反抗这样的要求,慢慢的这件事就成了惯例,就算是王上已经下令禁止了这种行为,还是有不少士大夫宴饮时会私下里叫医女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