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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反派女主上位记 > 第132章 共卿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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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九日,夜,檀栾居。

九月将至,秋蟹正肥。

香雪从羽衣庄回来,碰巧看见有人挑着两筐螃蟹叫卖,便买来一筐,让毒狼把苍豹他们也叫上,在家摆起了蟹宴。

花月胧刚与宛千红、白牡丹别过,多年姐妹,转眼就要各奔东西,心中郁结,却又不想拂了大家的兴致,便借口衣服脏了,需要换洗,一个人回到卧室。

远处油灯昏暗,花月胧独自坐在窗边的平台,雕花落地罩的影子斑斑驳驳地洒在她身上,遮去了一身的寥落。

身前的几案尚有未干的墨汁,她随手拿起笔,题了一首蝶恋花——

万里长风送秋意,十年人间,何处寻踪迹,欲问蓬莱归路隔,碧桃又老无消息。

我今飘零如过客,明朝天涯,重逢知何日?孤月满庭清露滴,夜阑兮惨惨戚戚。

抬头眺望,幽夜的空中点点星光,在没有光污染的古代分外清晰。

花月胧恍惚记起,她来到永明,已经十一年了;刚穿越来的时候,她不敢说话,没有原主的记忆,她怕自己一开口就露了馅,千红以为她烧傻了,就天天来与她说话;学艺时,她乐器基础不好,白牡丹就不厌其烦,一遍一遍陪她练。

那些日常的点点滴滴,在分开之时,方觉得,原来如此沉重。

除了不舍,还有对千红进马府的担忧,和对白牡丹隐瞒石虎之事的愧疚,也一并压在心头,几乎压得花月胧喘不过气来。

穿堂风过,吹起了桌上的宣纸,满室乱纸纷纷落落,恰好将写了词的那一张,吹到了身后人的怀中。

一件笼着白檀香气的鹤氅落在花月胧肩上,高大的身影随之坐到她身旁。

“怎么写如此伤感的词?”沈清竹抚平纸上的痕迹,重新用镇纸压在几案上。

花月胧强颜笑道:“不是要嫁入皇室吗,不写些伤春悲秋的词,岂不是与那些深宫女子格格不入?”

“你就是你,本来就独一无二。”沈清竹笑了,漫天星辰此刻似乎都倾入他的眼眸,他仿佛就是这秋日的天空,清澈又温柔。

花月胧忽然扑过去,将头埋在沈清竹的胸膛,软滑的衣料透着他的体温将她环绕,在这里她终于可以脱下面具、卸下盔甲,做回原原本本的自己。

沈清竹伸手轻抚她的后背,今日在春风满月楼发生的事情,他全部知道了,包括她整治韩娥,也包括宛千红准备嫁入马府,白牡丹有离开之意;得到暗卫的禀报之后,他已让铁鹰准备好钱与户帖、卖身契,随时可以交给宛千红与白牡丹。

既能做好所有安排,自然也能料想花月胧的难过,所以他放下了堆叠如山的公文,马上赶了回来。

灯花跳动,沉吟良久。

沈清竹忽然开口道:“……十二岁时,母亲离世,很长一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在她住过的倚澜宫中。我曾想,母亲早逝,他再不待见我,我毕竟是他亲骨肉,在他心中,占不到宠爱,怜悯也该占几分吧。”

他,指的是先皇沈谧。

花月胧静静地从他怀中抬起头,仰视沈清竹。

“最终,他一次也没有来过,连来倚澜宫看我一眼也不曾,更别说到母亲陵前祭祀。在绝望了无尽头之际,我突然明白,人若付出感情,又希冀对方回应时,便是痛苦的开端。要斩断痛苦,或弃情绝爱,或不求回报,可放眼尘世,不求报者能有几人?还不如弃情绝爱来得轻松。”

花月胧收紧了手,似乎要将自己嵌入他怀中。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没能抱紧他,希望如今还来得及。

“月胧,亲情如是,爱情如是,友情、亦如是。你今日的不舍、难受、痛苦,都源于你希望她们有更好的选择,可那是她们的路,你无法代替她们去选择,你的期待注定落空。”

“是啊……从对方身上获取肯定,甚至改变对方的决定,何尝不是人渴求的回应之一……”她终于明白为何沈清竹会突然提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是在剖开自己的伤口,忍着疼痛告诉她,要如何才能不受这切肤之痛。

花月胧长长太息,“我知道了……那就随她们去吧,如果遇上什么,我再尽力帮他们就是了……”

她明白沈清竹是对的,她确实没法改变宛千红和白牡丹的决定,既然如此,便放开手,去尊重,去祝福,只要她们需要她,她就在。

“等等……”放下心头大石,花月胧后知后觉地捧起沈清竹的脸,“沈清竹!你刚说什么?你弃情绝爱?你既然对人世的感情这么绝望,那你对我又是什么?”

“对你是……”沈清竹玩味地挑了挑眉,顺势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呼吸的灼热在两人之间弥漫,“……是即使痛苦,也值得。”

他说值得的时候,眼神清亮,似有星辰在眸,她觉得,眼前人,拨开了半生的风雪,只为了这一刻将满目星河,都送到她面前。

她微微抬起头,冰凉的唇,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沈清竹,你看,一点都不苦,还有点甜。”

他勾唇一笑,笑意稠丽,忽然掰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几案,将笔放进她手中,握着她的手,重填了一首蝶恋花——

花月皎洁朦胧雾,夜色沉沉,影池照清竹,别有灵犀暗自通,可胜却人间无数。

今借笔墨写衷肠,满眼相思,唯独情难诉。此去蓬山漫漫路,愿与卿朝朝暮暮。

沉,通沈,他是将彼此的名字嵌入词句中。

花月胧心中一甜,往他怀中靠了靠,嘴上却是故意挑刺,道:“不对,竹字是平声,那处应填个仄声的。”

“所有事都可以错,唯你是对的,足矣。”

沈清竹半生皆在谋权,若世间事定要分个黑白,他大抵是黑的,或者在清白者眼中,他一生都错,世人的评判,他不在乎;唯独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他执着地认定,一定是对的。

相互理解,相互比肩,他们是天生的知己,天生的爱人,如此温柔又炽热的感情,才配得上“天作之合”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