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兕见叶丰说走就走,也是急了。
虽然内心十分抗拒当坐骑,但毕竟是族内至圣老祖的命令,她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遵从。
而且短暂交手之后,她也确实发现叶丰十分古怪,也引起了她的好奇。
重重叹息一声,青兕化作一道流光,追上了叶丰。
“你跟着我干什么?还要打吗?”
叶丰骤然停下,悬在空中,手再次抓住了刀柄。
青兕摆摆手,一脸无奈的说道:“我来不是和你打架的,是来当坐骑的。”
叶丰笑道:“卧槽。你是真的想当我坐骑啊?你,呃,哇哦,圣境三重巅峰,即将造化福地,境界这么高,我哪敢骑你啊。”
青兕略有些脸红,又有些恼怒,她觉得叶丰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但细想好像又没有什么毛病。
坐骑,可不就是被骑的吗?
但现在她是人形啊。
她只能假装没有听出叶丰话里的歧义,道:“老祖有命,我岂敢违背?”
话音落下,她已然化作一头如小山般大小的青皮白角的独角兕。
“上来吧。”
叶丰愕然道:“这,你真的要当我坐骑?”
“说了是老祖命令了,你快点,我心情已经很差了,千万不要让我的心情更加糟糕,小心我与你同归于尽!”
青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压抑,压抑着愤怒。
不得不接受是一回事,接受之后的心情,自然又是一回事。
叶丰有点想拒绝这个邀请,笑道:“真的没必要,要不,回头有机会我和燏兕说说,当时真的只是说笑而已,我也跟他说了,谁知道那个奸诈的家伙这次居然那么老实。”
事关对老祖的评价,青兕一言不发,只冷哼一声。
其实她心里很认可叶丰,甚至想叶丰多骂老祖几句。
庞大的身躯快速缩小,很快就化作一头比寻常耕牛略大的独角兕。
“走吧,在老祖收回命令之前,我会老老实实当你的坐骑。”
叶丰也不客气,径直落在她的背上,盘腿坐下。
“就这个方向,可劲儿飞,我什么时候说停再停。”
“多少里?给我个稍微准确的目标,我们打开空间快些抵达。”
叶丰干脆的道:“我不知道。”
青兕以为叶丰只是想骑她,心中愤恨,也忍着不再说话,只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向东南方向飞去。
一路上她时快时慢,时左时右,时上时下,时而还来个大翻转之类。
是对叶丰的愤恨,也是对自家老祖之命的无声抗议。
叶丰可以感受道青兕的满腔怨念,他不由哀叹着想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老实”,我倒是希望你可以“调皮”些。
青兕折腾了半天,见叶丰老神在在的坐着,丝毫不为所动,便也觉得实在无趣,于是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叶丰的回答很老实。
青兕很想把叶丰扔下去,然后用蹄子狠狠践踏他,直到他变成肉泥。
叶丰道:“具体什么地方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方向,到地方后,自然会有人告诉我该停下了。”
青兕没有办法,只得加快速度,继续向前飞行。
叶丰见她真的老实了,于是道:“青兕,这样叫不好听,小青?小青这名字已经被人占了,小兕?嗯,小四,顶两个小二?小厮?”
青兕听自己已经变成了两个小二,一个小厮,赶忙打断叶丰。
“你直接叫我青兕就好。”
叶丰道:“好,以后你叫我丰哥就行了。”
青兕不想把叶丰踩成肉泥了,她想直接把叶丰打成虚无,连一根毛都不剩下的虚无。
她强压怒火,淡然道:“我已经活了七千多年,你让我叫你哥?”
“就是个称呼而已,我认识的一些万年老妖,也都叫我丰哥。”
“我认识的一些万年老妖,都叫我祖奶奶。”
“祖奶奶好。”叶丰倒是和气,丝毫都没有迟疑。
青兕觉得叶丰是个有病的疯子,她已经懒得和叶丰说话了。
叶丰呼了口气,良久才说道:“我敌人挺多的,如果遇到敌人的话……”
“我绝对不会出手!”青兕毅然决然道,“我奉命来当坐骑,没有接到帮你打架的命令。”
叶丰道:“你明白就好。如果遇到敌人,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如果敌人要找你麻烦,你就说是被我欺骗才与被迫我同行,不会管我的事。”
青兕有些愕然,这个时候,叶丰不应该把她“兕尽其用”吗?
不过这也正合她的心意,尤其是“被迫同行”这句,简直深得她心。
当坐骑已经很丢人了,还好只是丢她一头独角兕的脸。
如果说她是奉老祖之命当坐骑,那丢的可就是整个独角兕一族的脸了。
“你的敌人很多吗?”青兕随口问道。
叶丰道:“不多吧,我向来与人为善,不轻易结仇。”
“是吗?”青兕表示怀疑。
叶丰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他叹息道:“很多时候,我不想打架,也不想杀人,可你们修行者太会得寸进尺了,我退让一步,他们能上前三步。那我就不退了,然后就拔刀了,然后对手就死了,然后我们就结仇了。”
青兕冷哼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修行者一样。”
叶丰道:“可能吧。反正你记得不要插手我的战斗就好了。”
青兕冷道:“放心,我没有那么好心,更没有那么闲。而且,如果你被杀了,我也不用当你的坐骑了,我巴不得你早早被人杀了呢。”
叶丰笑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只要认定这个方向往前飞就行,我先睡个觉。”
青兕不满的催动灵气震荡,差点把叶丰颠了下去。
叶丰不以为意,将百斩横在双腿之上,闭上了眼睛,几乎瞬间,便传来了他微微的鼾声。
青兕朝着既定方向一路飞行,越飞心中便越愤恨。
“老娘一生洁身自守、如履薄冰,为什么要当一个人族小贼的坐骑?为什么要让一个凡境的男人在我身上入睡?老祖,你能感觉到我的怨气吗?”
叶丰体内的非道道城已然完全隐藏起来,道城之内的人,无法探知外界的事情,燏兕自然也感受不到青兕的怨念。
不过他还是没来由心中荡起涟漪,但很快便被他忽略。
别说涟漪了,面对仙气,纵然是惊涛骇浪,他也不会在意。
可青兕不行,纵然她道心坚定,却还是无法压制内心的躁动。
终于她无法忍耐,一个俯冲,带着叶丰撞碎了一座山峰,落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山谷。
叶丰被青兕以道蕴灵气震飞出去,他挠挠头,茫然问道:“你怎么了?”
青兕化成人形,不过与之前不同,此时的她,额头上方生出了一支洁白无瑕,隐隐散发道蕴的独角。
“你若不死,我道心必碎,此生再难精进,拔刀吧,叶丰!”
叶丰目瞪口呆,许久方才开口:“你有病啊?”
“去死吧!”
青兕显然不想太多废话,她猛地飞身而起,长腿踏出,叶丰头顶有缕缕道蕴凝聚,化作一只巨大的洁白玉足,如大山压顶般狠狠踩下。
叶丰目光一冷,百斩出鞘,高举向天,刀剑正好抵住足底。
“你不想当坐骑走就是了,我和燏兕已经化敌为友,实在不想杀你。”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乱天足!”
青兕愤怒的大吼,那玉足飞上天空,即刻便裹挟着更强大的威压重重下落,叶丰不得不举刀抵挡,但天上地下瞬间出现大大小小无数玉足,自四面八方踩踏而来。
叶丰也有些生气了,百斩高举,刀意弥漫,化作势如破竹的刀罡向八方激射而去,霎时间所有玉足,皆被刀罡斩碎、湮灭。
“正”字斩。
“你到底想干嘛?”叶丰怒喝道,“我没有强迫你当坐骑,你自己愿意来当坐骑,怪我喽?不想你走就是了,非得打这一架?”
青兕也是满心委屈:“当你坐骑,乱我道心,只有你死,方能洗刷我今日所受之屈辱,稳固我之道心!”
“卧槽!你他娘真有病!你的道心乱了,是你心性不坚,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当坐骑,是燏兕的命令,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把我当替罪羊了?”
叶丰刀指青兕,愤怒大吼,可青兕比他更加愤怒。
她大吼道:“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蒙骗老祖,但我知若没有你,我便无需追随你这个卑鄙的人族!哪怕日后老祖怪罪,我也一力承担!”
叶丰一脸无奈,道:“看在燏兕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收手,去留随你,若非要战,你必死!”
青兕大吼道:“那就一起死吧!”
她祭出长柄战锤,如流星般砸向叶丰,然叶丰只稍微后退一些便躲过。
“你真的要打?我出手,可从不手下留情。”
青兕给出的回答是大喝一声,双手举起战锤,带动紫色雷电和滔天威压狠狠砸了过去。
叶丰也不再多言,百斩微微抖动,刀意如大海般弥漫开来,百斩丝毫不让的挡住锤头,可怕的力量碰撞引动大地震颤、山峰崩裂、生灵爆体,两人目光隔着两件兵器交汇。
青兕的眼睛中,满是愤怒决绝。
叶丰的眼睛中,则已经满是杀意。
“哈!”
青兕猛然大喝一声,战锤再次舞动,快如闪电,如疯如魔,毫无招式套路可言,然每一锤的落点都在绝妙之处。
叶丰的眼睛渐渐亮了,一个精通武技的修行者?一个力大无穷,攻势又快又猛,且还精通武技的修行者!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对手吗?
他渐渐收敛刀意,全凭强大的力量与青兕抗衡,用比青兕更加疯魔的刀法与她快打快、硬碰硬。
没有法术,没有法宝,没有道蕴,没有刀意。
他们渐渐放弃了那些手段,甚至放弃了使用灵气、罡气。
他们只用疯魔的武功,用最纯粹的力量,用最狂放的战法,进行最猛烈的碰撞。
仿佛两个刚刚踏上修行路,尚未掌握各种玄妙功法的低阶修行者。
两人从白天打到天黑,直到整个山谷连一根完整的小草都不见,青兕终于停止出手,把战锤往旁边一扔,蹲下来抱膝痛哭。
叶丰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他举刀向天,无比畅快的哈哈大笑着。
“痛快!实在痛快!这才是战斗!什么法宝,什么道蕴,什么法术,都是狗屁!战斗就应该这样硬碰硬,喂,你哭什么?是还不够痛快吗?”
青兕怒吼道:“我喜欢哭,你管的着吗?死一边去!”
“委屈啦?”
“废话!老娘从小就是天骄,无论何时都受人尊崇,饶是如此也花了七千多年方才修炼到圣境三重巅峰,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做你这个卑鄙的人类武者的坐骑?凭什么我要让你这个臭男人骑在我背上?凭什么?”
叶丰一脸不屑的取出刀鞘,把百斩归鞘之后,也不管地上满是碎石,径直躺了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问道:“有酒吗?”
青兕恶狠狠瞪他一眼,但还是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坛酒扔给他。
叶丰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气儿,大呼道:“好酒!你不喝?”
“不喝!”青兕没好气的道。
叶丰笑道:“你呀,我看就是被族群保护的太好了,你知道遇到你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吗?”
青兕本不想搭理叶丰,她以为叶丰会继续说,可叶丰偏偏就不说了,她终究没忍住好奇,问道:“怎么做?”
叶丰笑道:“看在酒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第一个方法,就是不要搭理燏兕,修行之道,道心在我,岂会因他人而动摇?”
青兕道:“可是,燏兕老祖最是疼爱我,若非他指点,我也不能有如今的修为,又怎能不理会他老人家的命令?”
叶丰道:“那就第二个办法,听话,安心当坐骑。”
青兕道:“凭什么?凭什么要我这么做?”
“因为你听话,因为你不敢反对燏兕的命令,所以你只能接受。”
青兕仿佛听不懂似的又大叫道:“凭什么?”
叶丰叹息一声,看着青兕道:“要我看,你就是个被保护的太好,被宠溺的太狠的孩子。成与败,都是修行,骄傲与屈辱,也是修行,你不能只接受好的,接受不了坏的。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走吧走吧,反正你不想当我的坐骑,我也不想你当我坐骑,咱们好聚好散,你放心,燏兕那边我会帮你说,他不会怪你的。”
青兕委委屈屈的说道:“不行。老祖命令,我不能走。”
叶丰苦笑摇头,不再管青兕,只自顾自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