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隐晦暗淡,一层比熟透葡萄更低垂的蓝雾,包裹着城外大街。
这里是城堡的西门,靠近玛尔公国城镇边界,因此这里人流稀少,远远望去,宽广的邓布利什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显得很冷清。
高大的石质城门在傍晚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地面也随之微微震颤,足可见城门有多么的巨大。远远望去,几个细小如同蚂蚁的黑色人影从城下缓缓走出城门。
那是阿力与莫西娅,还有几名正在押解他们的银甲骑士。
阿力和莫西娅紧张地往前走去,他们的双手都系着一对镣铐,反锁在后背。
望着远处宽广的邓布利什大街,还有街角微微发光的魔法灯柱,橘黄色的夜灯点缀在忧郁的大街上,让阿力感觉到一股莫名向往的感觉,他似乎很向往自己能够注视着这副唯美的景色死去。
当然,死去肯定指的是老死,他现在自然不想死,他还要去找灵一,确认她有没有在教堂饿死。
往城门外走了约百米,银甲骑士停下脚步,把阿力和莫西娅背后的镣铐解开,随后用力推手,把他们往前面推去,命令道:“滚,你们这两个人,要不是女皇大人念在复生节的日子,见不得杀生,她早就把你们砍头了。”
阿力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那名骑士,有些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放出来了。
虽然在牢里的时候,来看望自己的斯坦因就已经认真预言过,缇娜女皇出于某种原因,很可能会在晚上的时候把自己放了。但是等到他真的被放了出来,安然无恙的站在城堡外面,他还是感觉非常的震惊。
阿力问那名骑士:“为什么女皇要放了我们?”
银甲骑士停下回去的脚步,有些烦躁地回头看着阿力,身上的铠甲在转身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摩擦声,十分具有魄力。
“你有病啊,都放了你了还有什么话要说?”银甲骑士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阿力紧张地后退一步,怯声问道:“我就问一下......”
“滚!”
银甲骑士大声催赶阿力离开,显得气势汹汹。
阿力见对方不想跟自己说话,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远离城门。
随后,高大无比的城门缓缓闭合,伴随着地面的震动,隆隆作响。
半分钟后,一声轰隆声响起,城门完全闭合,整个城堡的倒影照在阿力的身上。
一时间,大街上一片寂静,阿力看着高耸又黑暗的城堡,沉默不语,他真的不明白这个玛尔公国的女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九尾的眼里这么令人可恶,而在斯坦因的眼里却显得受人尊敬。
“为什么他们要把九尾留下?”
莫西娅从阿力身后探出头,眨巴着透亮的眼眸望着阿力,似乎很困惑。
阿力斜眼看向莫西娅,忽然想起下午她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后怕,但是看着她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又有点讨人喜爱。
阿力神情复杂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九尾犯的罪比较严重吧。毕竟刺杀女皇可不是一件小事。”
“那为什么我们被放出来了?”
“不知道。”
莫西娅见状,困惑地挠了挠头,看起来没有什么主意。
短暂的沉默后,阿力再次望向街道远处,看着微光点点的长街楼宇,若有所思。
“在这里呆着也没用,我们先回教堂,把九尾的事情告诉灵一,或许她可以有办法把九尾救出来。”阿力边走边说道。
“嗯。”莫西娅微微点头,朝前走去。
......
......
深夜,
云猫西街。
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
夜晚的空气有些寒冷,冷到连夜猫也不敢经过此地,房檐下的铁匠铺招牌孤零零地吊在房檐上,被风吹得不断敲打墙柱,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声。
一整条街,所有房屋都紧闭着房门,一盏窗灯都没有亮,看起来就像一座死城。
然而玛尔公国不是死城,虽然这条街一片黑暗,没有光线,但是在极远处,街道的尽头仍然有路灯闪烁,行人往来不绝,看起来并无反常,只是这里不一样。
阴森诡异的街道,一个矮小的人影渐渐从街边走过。
那是灵一。
她观察着街道周围的房屋,看着石墙的窗户里面空洞无比的黑暗,脸色阴沉,冷酷。
她没有瞎,自然知道今天的云猫西街很不一样,跟昨天比起来,安静地很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算她没有斯坦因一样的预知能力,面这样诡异的街道,她也可以预知到这里暗藏着危险的陷阱。
而且她也可以想象得到,这里有什么陷阱。
或许她现在就应该掉头逃走,离开这座城镇,再也不要回来,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灵一没有走?是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抗黑暗了吗?还是说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即将到来的黑暗,因而选择决然面对?
又或许,她不想再回到孤身一人的世界中去......
灵一将单手负于身后,左右观察着街道两侧如密林般密集的房屋,缓步前进,低沉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氛围里听得格外清楚。
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圣马丁教堂外面,才停下脚步。
圣马丁教堂大门紧闭,黯淡的夜色给教堂的外层刷上了一层忧郁深蓝色调,跟白天比起来更加显得庄重严肃。墙上的圣女雕塑露着一副慈爱怜悯的神情,低头俯视着教堂前大道,圣女的脸在黑暗中仿佛具有着某种神性,一直注视着大门前的灵一,没有移开视线。
“阿力和莫西娅他俩,有没有回来呢......”
灵一望着高耸的教堂大门,心里忧虑地想着。
“如果还没回来,我也不能再等他们了,之前解决掉一个暗影杀手,我的行踪肯定已经暴露了,暗影公会的援军随时可能出现,我可不想跟那群冷血的怪胎死缠烂打。”
灵一沉默良久,往大门前走去。
这时,她忽然看见大门前的台阶上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在地上缓缓蠕动,仿佛有饿鬼爬行一般渗人。
灵一见状,眼瞳骤缩,警惕地做出战斗架势,死死盯着那团黑影。
仔细望去,原来那团黑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满脸胡茬的糟老头子。
这个糟老头看着非常邋遢,满头稀碎白发,穿着一身满是油污的黄色罩衣,无力地躺在台阶上,面色泛红,脚边还散落着几个空洞的酒瓶子。
看起来,这个人醉的不轻。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灵一的存在,双眼无神地望着面前的夜空,低声喃喃自语,听不清在说什么东西。
若是凑近了看,甚至可以看见在他脖颈处迅速蠕动的几只苍蝇,还有他那奇怪的脸,他的脸像常年被人殴打过一般,没有一寸方正的菱角,他的双眼浑浊得像一碗稀粥,双瞳分叉,看起来怪渗人的。
灵一没有靠近观察这个糟老头,从王宫里长大的她,她本能地排斥所有丑陋的家伙。
她无视这个人,静静走到大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
数秒之后,无人应答。
这条街的人都去哪儿了?
灵一微微皱眉,抬手再次敲了敲门,力度比之前更大了些,方圆百米都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咚咚声。
这时,一直在地上碎碎念的那个糟老头忽然停下了低语,抬头望着门前的灵一。
“你进不去的,教堂已经关门了。”
糟老头平静地说着话,从他的语气上完全听不出任何酒醉之下的迷糊感,看起来他并没有喝醉。
灵一有些厌恶地瞥向他,问道:“那你在这待着干什么?”
糟老头说道:“我在等明天的教堂开门。”
灵一听后,沉默不语。
她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感觉正在悄然出现,这让她感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既然教堂关着门,阿力应该没有回来,在这里待着没有任何意义。”她如是想道,默默转过身往回走去。
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墙上的圣女雕塑忽然动了起来,空洞的双眼盯着灵一的背后,而灵一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只一瞬间,圣女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她的身体也渐渐从圣洁的教堂墙壁上分离开来,最终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那是一名暗影杀手,不知用了什么魔法,竟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雕塑。
只见这名暗影杀手蹬墙一跃,直进十数米,以一个乌鸦坐飞机的姿势,飞身来到灵一的头顶上方,手中的两把尖锐匕首早已就位,下一秒就要割开灵一的喉咙。
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连鼻子里的呼吸声都没有,灵一不可能察觉得到他。
然而当他抽刀斩落的时候,只听得两声刺耳的铿锵声,他手上的两把匕首却忽然断了。
就在他的匕首离灵一的头顶只有两寸的距离时,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忽然浮现在灵一的头顶,挡住了这次攻击。
在暗影杀手还在震惊之余,灵一忽然转过身,将身后的那只手抽出,一道极为明亮的火光骤然出鞘!
那是一条从手中喷射而出的火焰,形成一条极为细长的火焰鞭,迅速向远处延伸,照亮了黑暗。
灵一迅速挥动手臂,朝暗影杀手甩出火焰鞭!
这条火焰鞭凝聚了来自体内灵一的魔力,拥有强大的破坏力,就算暗影杀手想要闪躲,也只是徒劳,因为他现在双脚还未落地,那条火焰鞭就来到了他的腰侧。
咔嚓一声闷响,暗影杀手当场被这条鞭子拦腰劈断,鲜血顿时如雨点般喷洒在半空,在火焰中闪着赤红的光芒,画面极为血腥。
暗影杀手的上半身掉落在教堂大门前的台阶上,落在糟老头子的脚下,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惊恐,且早已没有了呼吸。
无数血雨洒在教堂门外,如同浓重的油彩染料,染红了道路两头的巨大石柱,染红了大门前的石阶,染红了灵一的长辫,一切都变得邪恶起来。
糟老头子低头看向死去的暗影杀手,神情仍然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平静,并且还夹杂着一丝麻木的冷漠,好像他根本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事。
他抬头看向灵一,说道:“曾经的太阳王国女皇,还算有点实力。”
灵一神情微肃,警惕地看着门口的老头,身体渐渐向下压低了半个身位,以做好应对任何可能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