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邮递员小曾终于回到镇上来了。他从雨衣里钻出来,我感到他是如此亲切,好像我久别的亲人一般。
怎么样?她在那儿好吗?你有没有见到她?她打信来了吗?
小曾有些古怪地看着我说,你这么多问题连珠炮一样的,我怎么回答?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到面馆吃面去。
小曾脱下雨衣说,她挺好的,要你放心。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我,她的情况她应该在信里说了,面就不吃了,改天请我喝啤酒。
我说,要得要得。抢过信,问道:明天还去那边吗?
小曾说,明天跑这边。后天去。你有信准备好,我去时来取。不要扔到邮筒了,又不出县,费那麻烦搞么子?
我连忙说好,好,好。说着小曾一溜烟地跑了。
信封上是笑笑那娟秀而有些洒脱的字迹:傅平平亲启。我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平:
我好想你。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度过的。我是如此难过,如此无助,又如此无奈。夜幕降临,我一个人离开学校,来到江边,遥望远处,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在想我吗?我好想飞到你的身边,扑进你的怀里,热烈的拥吻你,我的爱人。好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姓莫的老师,她比我大,似乎也在恋爱。有她的陪伴,少了些孤单。但,谁又能替代得了你呢?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的唯一。 爱你的 笑。即日。
刚收到了你的来信,我的心充满了喜悦。你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空来看我。 匆匆又即。
看完笑笑的信,我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其实,这就够了。秦观在一首词里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的,我太感情用事,也太脆弱了。我应该努力创作,好好赚钱,让别人刮目相看,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笑笑失望,不让她的母亲瞧不起我。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笑笑的信,虽然不长,但每一个字,于我而言都像是兴奋剂,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收摊后,我铺开稿子,给笑笑写信,倾诉我的思念,我的相思,我无穷无尽的爱恋。有人说,恋爱和愤怒都可以出诗人,或许是真的。我文思泉涌,把世界上最美的语言都恨不得献给笑笑,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子,那个上帝送给我的最美最好的礼物。
从这天开始,隔一天便会收到笑笑的信。有时是一封,有时是两封。分开的这些日子,似乎我们的感情更加浓烈,更加深厚。在那种度日如年的期待中,我们都盼着星期六的到来。笑笑告诉我,因为路途的原因,她的母亲给她买了一辆凤凰自行车。放在家里,回来就开始练,要我陪她练车。我说,先用我的自行车练习,免得把新车摔坏了。其实,在镇中心小学时,我们是很有时间练的,但她喜欢坐在我的后座上,我们以为那样可以永远。有时她坐在前面,郭老师坐在后面,成为一道特别的风景。笑笑也试着骑过几次,但不熟练。
到星期六时,笑笑回来得有些晚。到黄昏时分她才来到店里,我一看笑笑消瘦了些,但精神还可以。她到店子没多久,就被曾子悦叫走了,说是妈妈喊她回家吃饭。我明白,她的母亲不肯让她在我这儿停留,我们只得无奈分开。我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她说有点难,母亲盯得紧。天空飘着雨,我说,你这么晚回家,天下着雨,路滑,出来别崴着脚,在家歇着,明天我们再见面。看见你,我就欢喜了。
次日,我看着笑笑和她母亲一起买菜,路过我书店门口时,她的母亲看着前面,笑笑和我做了个鬼脸,我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起来。因为下雨的缘故,单车也学不成,我们的如意算盘被老天打乱了。看来,老天也不帮我们,这个周日我们基本上没有聊天的机会,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直到周二邮递员小曾送来她的信,我才知道,周一早晨她是坐顺风车去的学校,是她母亲联系的一个到县城去的中型拖拉机,拖拉机前面有个顶蓬,可以遮雨。但到学校时,还是被雨淋着了。她告诉我,在学校洗了个热水澡,那个莫老师还给她煮了姜汤,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但我的内心还是牵挂着笑笑的身体状况。
到傍晚,细细的雨丝变成了雪粒,一会儿雪粒铺满了原野和屋顶。天气越发的冷了,天暮早早地被黑暗遮掩,风刮过来,冷硬冷硬的,脸被刮的生疼。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恨不得一路狂奔到野鸭洲去看望笑笑,为她挡风,给她温暖。但却无能为力,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而难过。
寒风从木板的缝隙里钻进来,我走出户外。出房子的后门沿一条狭窄的小道走百十步,便是江岸轮渡口。轮船泊在河岸,雪已开始纷纷杨杨的成了棉花团般飘落。看来,这场春雪不会小。我朝江上望去,我知道,野鸭洲就在江水转弯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洲子,住着百十户人家。那里有一所很小的小学,那里有我心爱的人儿。她此刻在干嘛呢?是蜷缩在被窝里批改作业?还是在给我写信?或者在想我如我想她一般?
第二天起来,大地竟成了白茫茫一片。孩子们奔跑在雪地里,欢呼着。冻得通红的手还在玩着一坨坨的雪。这种痛并快乐的时光,已离我远去。但看着这漫天的雪,我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想起第一次和笑笑和她的朋友们爬山的那个美好的日子。
这天下午,郭逸飞、何匆匆、钟圆圆、田芸芳还有钟圆圆的男朋友那个高个子的体育老师一起来到我的店里。我一见,有些诧异。郭逸飞大咧咧地说,我们到野鸭洲去看我小老婆,去赏雪,傅大才子去不去?我有些不解地说,今天不上课吗?何匆匆道,联校发了通知,小学只上半天课,雪太大了,让孩子们早些回家。郭老师、江老师这个雪天上不了体育课,我和同事换了课,一起去看笑笑去。圆圆说,这次我们要去搞点好吃的。
听清原委,我连忙关门。这么大的雪天,也没什么生意。再说,要去笑笑那儿,这么好的机会,什么事儿也拦不住啊。我推出单车,郭逸飞毫不犹疑地爬上了我的后座。嘴里还说,今天都是成双成对的,我来替补一下笑笑。大家都笑了。
虽然下着雪,但我们这群年轻人骑在单车上,迎着风雪,没有一点畏难情绪。一行人花花绿绿地朝着野鸭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