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过早稻,种下晚谷,夏风一吹,禾苗见风长。弱弱的秧苗,一忽而便长满了田间。又一忽儿,稻子开始扬花,空气里洋溢着稻花的香味。这期间我回去过几次,在稻田里打过两次农药。打农药是一个辛苦活儿,农药机子一桶四十五斤水,背在身上,走在稻田里,一行一行地洒药。一亩田要打三到四桶水,八亩田要打二十几桶水。一天农药打下来,两个肩膀被农药机子的皮带背出了两条沟,又红又肿。最讨厌的是敌敌畏的味道怎么也洗不掉,几天了身上还散发出敌敌畏的味道。二哥要搞副业,大哥要搞学习,争取早日转成公办老师,父亲年纪大了,妹妹们不适合打农药,所以,我当仁不让。每每打完农药,母亲看着我肩膀上红肿的沟痕,心痛的不行,又是涂清油,又是涂草药,我忙安慰她道,没什么,年轻,过几天就好了。
稻花一香,中秋节就到了。八月十五呷糍粑。这是我们家乡的传统风俗。母亲说,年怕中秋,月怕十五。中秋节一过,这一年就快过完了。这年中秋节,我和家里人说了我和笑笑的事。父母亲虽然高兴,但内心里是不安的。他们也知道我心气高,也无可奈何。但对方是一个公办老师,吃的是皇粮,而我不管怎样都是个农民。这之间的差别是无法填平的。但不管怎样,知道我谈了个女朋友,还是很开心的。父亲说,你找个时间,要那妹子和她的父母说说,请个媒人拿个定礼。这样,心里才会安定。我说,还早呢。看他们的意思吧。不着急。父亲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拖着也不是个事。我说,社会发展了,两个人在一起,要不要媒人也没有那么要紧,等等看吧。父亲叹息一声,只得作罢。见我要走又道:方便的话,找个时间带回家里来看看,10月份是你娘的生日。娘说,这屋是个老屋子,又没建楼房,只怕会吓跑去。我不置可否的笑笑,走了。
和笑笑的约会给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些激情和乐趣。
在这段日子里,或许因为爱情的滋润,连续发表了几篇散文。有一篇短文还被《青年文摘》转载,并发在刊首位置。收到杂志时,我内心是欢喜的,因为这是一个突破。毕竟这是全国性的杂志,而且选登在一个杂志的首要位置。笑笑见了也很高兴,学校文学社更是专门召开了讨论会,大家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母亲生日的那天,我想邀请笑笑去,又不好开口。当天下午,笑笑正在我书店看作业,我说,笑笑,明天我妈妈过生日,你能去玩吗?笑笑望了我一眼,道:明天是周六,我要上两节课呢。见我有些失望,她停了一下又说:我和郭老师换一下,提前把课上完,11点钟一起去行不?
我大喜,忙道,那肯定行啊。回去赶上午饭就成。
但我的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问道:你妈妈会不会找你麻烦?
笑笑神秘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我静静地等候着笑笑。11点刚过,笑笑便飘然而至,我骑上自行车,抄一条近路,载着笑笑往家里赶。我的内心欢畅,好像路边的小溪都要歌唱。我们一起唱起了一首流行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
此情此景,最甜蜜最美好的歌也表达不了我们此刻的心情。我踩着单车,飞也似的往家里赶。单车走在泥巴路上,竟也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回到家里,正是正午时分。舅舅舅妈,姐姐姐夫都来了,家里开了两桌,屋子里满满的是人。见我带了个漂亮的女孩子回来,母亲满脸的喜悦。我给家里人介绍,这是曾老师。妈妈说,这个闺女长得像个瓷娃娃一般。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上老师啦?母亲拉着笑笑的手,舍不得放手。大家都朝着她笑,笑着打招呼。笑笑说,叫我笑笑吧,别喊什么曾老师。
吃过饭,我带笑笑在屋前屋后走了走,还爬到了附近的小山上。乡亲们见我们手拉着手,都感觉很新鲜。父亲看着我们甜蜜的样子,眼角皱纹里都是笑容。笑笑走的时候,父亲问我要不要打发钱,我说不用。但妈妈还是拿了一个红包硬塞到了笑笑的包里。
黄昏时分,我告别了父母,用单车载着笑笑一路歌声往镇上赶。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道,你怎么和你妈妈说的?你猜。我说,你知道我笨,猜不着的。笑笑说,很简单,我和我妈说,今天下午我们几个老师到郭老师家里玩去了。这是经常有的事,很寻常。我道,下次有活动能带上我不?笑笑说,我们盛校长现在学会打麻将,我们都学了,改天我们到郭老师家打麻将,你去不去?可我不会打呀。笑笑说,我教你。很简单的。麻将分筒、线、万、风,每人十三张,凑足三句话一对将就算胡牌。还有清一色、对对胡、七小对那算是门子,翻倍的。她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但我就像听天书一样,听不懂。笑笑说,光听讲没什么用,要实战才容易学会。
回到书店,天还没有断黑。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开了门,开了日光灯,放起音乐,看起书来。门一开,华教授就闪进来说,傅老师,去哪儿了?我等了半天。我说,对不起啊,我娘老子过生日,回去吃了一顿饭。华教授说,我见你不在,到三中黄校长那儿坐了一下,他以前做过我高中的班主任,现在也老了。我道,岁月如风,过些年,我们也老了。华教授道,你现在是恋爱季节,正青春呢。随后,口风一转,道:带笑笑见家长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也算不上。带她到乡里吹吹风。华教授道:我没有说错吧?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喝了杯茶,聊了一下天,华教授就走了。在暮色苍茫中,华教授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