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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看,我坐着看。

李乐手搭在膝盖上,挺直着腰杆,落在李建熙眼里,却不是面对面的紧张,而更像是一种良好家教里下意识的习惯。

老狐狸见过太多人在单独面对自己时哆哆嗦嗦,谨小慎微的不堪,再不就是强撑着的僵硬和恭敬,年轻人有,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员工也有,哪怕自己儿子,许多时候也是。

李建熙觉得,对面这“小贼”,就像秘书室收集的资料里说的那样,是经过见过大世面,大人物的,要不然没法有这种淡定松弛。

一边有些牙痒痒,一边又开始有些微的欣赏,两种情绪交织下,让老狐狸的脸上的皱纹深浅转换着。

李乐笑了笑,“除了人品第一第一,家室,或许财富的能力,做事的思维,对世事变化的敏锐度,都是大家常见的观点,或者说是普世价值的标准。还有,诚信。”

“但更深一层是看这人身上有没有那种稀缺资源。”

“稀缺资源?”老狐狸眉毛一动。

“比如,在动荡中保持的稳定情绪,在选择中的坚守的韧性。”

“就像您,七十年代力排众议投入半导体,汉城奥运会前,公司债台高筑的情况下的二次创业,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孤注一掷对奥运会的赞助,还有手机业务上,面对质量问题的大规模销毁,其实,都是韧性和坚持的体现。”

小李厨子目的明确,上嘴皮碰下嘴皮,使同样的力道,干嘛不捡好听的说?

几句话,老狐狸果然受用,从牙痒痒变成了心痒痒,面上紧绷,可眼里见了得意。

“是,坚韧坚持坚忍,一直都是父亲教导给我最大的财富。可现在,后辈们身上能见到的不多。”

“您做的太多,下面自然做的就少。”李乐看了看办公桌、茶几上一堆又一堆的文件,“经验、能力、内在品性都需要积累和历练。”

“还有么?就你说的稀缺资源?”

“两种文化背景下的交流。”

“可也意味着冲突,之后,便是矛盾的积累,毕竟有太多的不同。”

“那您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不然,您为什么一直在往里面投入,仅仅是因为廉价的成本和广袤的市场么?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和决断,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李乐伸出手指头,又轻轻挠了一下。

“有矛盾不怕,解决了才能进一步发展,对立统一才是发展。”这句话,李乐纯属开始扯淡,但是让老狐狸琢磨了好一阵子。

“讲讲?”

我艹,我特么来给你讲矛盾论?这老狐狸的思维方式果真有些不一样。

李乐嘬了嘬牙花子,“.....矛盾着的各方面,不能孤立地存在......一面互相对立,一面又互相联结、贯通、渗透、依赖,这种性质,叫做同一性。”

“一切矛盾着的方面都因一定条件具备着不同一性,所以称为矛盾.....又具备着同一性,所以互相联结......”

李富贞端着一个盘子,支棱着耳朵,站在书房门口,想着探听一下情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还能补救,犹豫了大半天,听到里面一直没什么声音,一咬牙,敲门。

“进。”

“阿爸,给您送杯水。”

“嗯,放那吧。哼!”老花匠瞧见花一样的大女儿,笑了笑,可一看到盘子里的两个杯子,先给了对面那小贼,感觉心里又是“噗呲”一下,像被扎了一下,又浇上点醋。

“你继续,那个矛盾的同一性要在一定的必要的条件之下,怎么说的?”

“啊?哦。”李乐刚和大小姐对了个眼神,赶忙收起笑容,沉声道,“一定的必要的条件具备了,事物发展的过程就发生一定的矛盾,而且这种或这些矛盾互相依存,又互相转化......”

李富贞捏着盘子,听着两人的话,一愣,这什么玩意儿是?这俩说的啥?

不是应该双方摆开车马,兵对兵将对将,你来我往,要不然就是其乐融融,你好我好的么?这怎么?

等了等,大小姐插不进话,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带着满心疑惑关上门,下了楼。

“富贞,过来,你小姑有话问你。”

“啊,是。”

走到沙发坐下,李富贞还在琢磨着楼上那俩诡异的对话。听到小姑喊了两声,这才回了神。

“富贞,你是真看上这人了?”

“嗯。”

“没考虑两人之间......”

“考虑过,但是,都不是问题。”

“别这么早下结论。咱们这里,真就没有合适的人了?有能力,有相貌的,有学识的人也有很多啊。”

“五千万和十三亿,您觉得呢?”

“那也不能这么说。还有,你考虑过国民怎么想,还是西边那个国家,还有,其他家怎么想?”

“我们什么时候考虑过国民的感受?”李富贞笑道,“至于其他家,就我这状况,以往安排所谓的相亲时候,有继承人出来的么?”大小姐左右看了眼,没发现李叙贤和金秉烈,又说到,“有必要在考虑那种处心积虑的人家么?”

一句话,让洪罗新和李名熙互相看了眼,对着叹了口气。

“其实,哪怕以前那个......”

“小姑子。”洪罗新忽然打断道。

“我是想说,好歹留在国内。”

“小姑,时代,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传统这东西,打破的还少么?”

“那个,我听说,他父亲是政府官员?”

“是,相当于咱们警察厅里的治安监。”

李名熙点点头,“那倒是还可以。他爷爷奶奶是做什么的?”

李富贞想了想,“李乐爷爷去世了,不过我去见她奶奶时,是在一个有卫兵把守,需要搜包检查的宾馆。那边国庆阅兵时,李乐奶娘是在最高的城楼上。”

“他自己现在还是在上学吧。”

“是,他希望和他外公一样,都想在学术上面有所发展。”

“他外公?”

“哦,李乐的外公,是那边的学者,在历史和考古学的领域里很有名望。”洪罗新一旁解释道。

“那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算,他外公的级别,如果在咱们这,应该是和大学校长一样的。”

李名熙点点头,“这倒是能让一些人闭嘴。只不过......”

。。。。。。

“只不过,如果我要是同意,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你明白么?”书房里,李建熙第一次开门见山。

“一是国内,二,您的丑国股东,三,是内部和未来。”李乐想的明白,说的也直白。

老狐狸点点头,“你,能明白最好,所以,你怎么能说服我?理性点,那种用感情做铺垫和借口的,在我这里,不管用。有感情未必过得好,没感情或许能白头到老。脱离了物质的约束,感情也不是必要条件,更多的还是看更高层次的目的。”

李乐笑了笑,“我依然相信感情,两人之间,感情是基础。”

“不过,也算我运气好,能在这个时间段碰到富贞。”

“怎么说?”

“一切的一切都处在局势和环境中。”

“未来不知道,或许是竞争,彼此心态的转变日益积累的敌意,但是现在,两方依旧是在彼此相遇相互了解的‘美好’阶段,合作互惠才是主基调,之后,还会有一段长时间的好感的持续。这种环境基调下,只要不是过于高调到刺激某些人所谓的自尊心,即使知道了,接受的程度很高。”

“穷人乍富,就会对落魄的富贵人家心存怜悯和宽容,等到别人东山再起时,心态就会失衡。”到老狐狸这个层次,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可这就是人性。而且,必然会出现。所以如果十几二十年后,遇到富贞,可能......”李乐耸耸肩,“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再有,对那些股东来说,富贞不是继承人,而我也只是个有点小钱的,正在读书的学生。只要利益足够,他们或许更乐见其成。您觉得呢?”

“你怎么知道富贞以后不会?”

“因为,您有儿子,还有了孙子,你得承认传统的惯性。包括您对现有的富贞他们兄弟姐妹的安排。对了,还有您对公司事业结构和家族控制结构的调整。”

老狐狸一愣,“这是,富贞告诉你的?”

“不是,除了酒店,她很少和我其他的事,这些,只要理解到您的目的性,就能看出来。”

“比如......”

“把事业部形成的卫星型整并成为垂直型,调整业务条线,裁减不必要公司部门,收拢力量集中在重点业务模块,哦,也就是电子和半导体,还有金融。降低管理复杂性。让统一控股坚不可破。”

“不分家单一控股,更把家族控股持股进行细化,虽是复杂的交叉,但大方向是存了两层,确定最终决策权掌握在一个人手中,其余分配的是经营权,分业共治。富贞他们进入底层磨练,并让年长者持续向上轮调培养,年轻的利用项目经验加速建立成绩,但最后,永远是功劳归于年龄最大的那个人。”

一番话,让书房里又一次出现了沉默。

李建熙就那么吊着眼睛,看向李乐,目光时亮时暗,两只手抓着沙发扶手,随着胸口的起伏,松紧松紧。

李乐也懒得和老狐狸对视,端起茶杯,抿了口,噫,这婆姨,这么好的茶叶都拿出来了?浪费了不是,这老狐狸能知道什么好坏。

滋溜声,伴着微弱略微急促的喘息,李建熙动了动,指指桌角的一个牛皮纸袋。

“你看一看。”

李乐点点头,拿过纸袋打开来,几页不算薄的纸,里面都是些李乐从小到大的履历和经历,在后面,都是一些琐事,牵扯到个人产业的东西,都和李乐告诉大小姐的差不多。

“秘书室只能找到这么多,再有就会有人说越线了。”

“呵呵,其实挺全了,您还想问什么?”

“没了,你说了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您既然问了。”

“想听真话?”

“您说。”

“看不上。”

“......”嘿,这老狐狸,太特么打击人了,李乐有些挠头。

看到李乐皱着鼻子,李建熙好像股票涨停一般,得意。

“对了,旁边那个白色的袋子,你也打开看看。”

“不是这个红色的?”

“不是,那个是另一种情况下给你看的。”

“哦。”李乐心道,老狐狸还玩锦囊妙计呢?

打开白色袋子,李乐看到这不算多厚的文件的标题,“婚前协议”。

“您这就有点儿......”

“你先看完再说。”

“哦。”

高丽文,中文,加英文,一样的内容,读完之后,李乐扭头看了眼李健熙。

“怎么,以为我会安排你签一系列的确权和放弃的东西?”

“是,可这里面,都是未发生的限制性条款,比如出轨、家暴,但是顺位继承......”

“富贞是我女儿,做阿爸的,总是想着她能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再有,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种贪财好色的人。”

“您这算是把花园都带过来了?”

“什么意思?”

“没啥,呵呵。”

“有你在,富贞肯定也明白未来的安排,这些本来就是她的,不用争不用抢,就是她的。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怎么,这么松泛的协议,不高兴?”

“想听真话?”

“说。”

“看不上。”李乐把文件塞回袋子里,放回桌角。

“......”

这小狐狸,真特么讨厌,李建熙运了好一会儿气,这才说道,“之后,除了一些家务事,你就不要在公司业务范围内出现了。”

“好。”

“以后,不管富贞在哪,在汉城住一两个月。”

“您给房子?”

“你们那边不都是男方买房子?”

“没钱。”

“别装傻,知道你有。”

“我们那男方买房子,女方都陪嫁车。”

“可以。”

“法拉利250 Gto。”

“想得美,车库,自己挑。”

“二手的?抠门。”李乐嘀咕一句。

“以后,多生孩子。”

“尽量。”

“留一个随母姓。”

“这有区别?”

“有。”老狐狸点点头。

李乐眨么眨么眼,心道,这老狐狸,真会算计,都特么琢磨到孙子辈了?可一想到,今天恍惚间瞧见的那个在保姆怀里的老大家的吃奶的娃,长大后的风评,啧啧啧。

“对了,伯父,您这红色的袋子里的,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今天对你是另一种观感的话。”

“咚咚咚”敲门声起。

洪罗新走了进来,“一起,吃饭吧。”

瞧着李乐又笑道,“刚才富贞还和小姑子说,你做菜很好吃?”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别听她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