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帝批完奏折,命人将奏折送出去,然后问李福:“今天是老六去皇姐府上给宣平下聘的日子,表现怎么样?”
“回陛下,据跟去的小太监回报,安王殿下对下聘一事十分重视,还特意找了一对极品螺珠一对极品金珍珠放进了聘礼中。今天一天安王殿下都表现的十分和煦有礼,应邀前去观礼的大人们对安王殿下的表现很满意。”李福说道。
“看来他对宣平是真上心了,他还算聪明。他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太子又不是个能容人的,朕只怕他日后会因为功高盖主被处死。如今娶了宣平就不必怕了,他俩互相扶持,太子登基后也动不了他们。”皇帝放心地说道。
因为安王的出生导致了端惠贵妃的早逝,所以皇帝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子,可毕竟是心爱的女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他还是希望安王能娶妻生子、平安到老的。
而李福听了皇帝的话却在心里暗想:陛下啊,如今胜负未分,您放心的太早了。您难道就没发现安王殿下是个有野心的人吗?
安王本来就兵权在握,受武将拥护,如今又得了宣平郡主能帮他料理朝堂上的文臣,只怕日后您要担心的是如今的太子啊,当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了,万一被废了,之后的处境堪忧啊。
李福虽然想的很多,但并不敢说什么,御前侍候的人最要紧的就是管住嘴。看天色不早,提醒皇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今日翻了李美人的牌子。”
“嗯,摆驾吧。”皇帝淡淡吩咐道。
安王府里,白默然正在询问王勇,在楚平和王勇之间,韩明果然选了王勇,这段时间两人已经见了好几面了,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韩明说他很崇拜战场上的英雄,曾经很羡慕大哥能上阵杀敌,可惜他自幼病弱手无缚鸡之力,今生上不了战场,谁知去年大哥也没了,看到王勇就像看到大哥一样。
而王勇说他最敬佩的文人,可他从小没这个天赋,两个弟弟读书也不行,从前就羡慕韩江有一个会读书的好弟弟。
两人见面就互夸,关系越来越好,见面越来越频繁,一个心思深沉的文人和一个粗心直爽的武夫竟好像成了知己好友。
王勇每天都会将与韩明的对话告诉白默然,白默然会告诉他应对时的注意事项。今天他白天去见了韩明,如今正在详细地讲述两人见面的经过:
昨天韩明传话给王勇问他会不会随安王去下聘礼?如果不去的话他请王勇吃早点,他听当地的文友说了一个特别美味的早点摊,想约王勇一起去尝尝地道的京城早点。
早点摊子在国安大街上,果然十分美味,韩明一个文人都吃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馄饨,王勇吃得就更多了。
饭后,吃撑的两人沿着国安大街步行,看看京城中最繁华的街市,顺便消消食。
走到富平酒楼附近时,韩明说:“一会儿安王殿下下聘应该会经过这儿,安王殿下可是当今几个皇子中唯一的亲王,我真想看看亲王下聘是何种场景,王兄与我一同看看吧?”
王勇也想看看于是就同意了,两人直接去了富平酒楼的二楼,下聘的队伍正好经过这儿并且离长公主府也不远。
不是饭点儿,酒楼里人不多,两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两碟干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等着下聘的队伍。
韩明说起了韩江从前在信里描述的军营生活:“我大哥说军营里都是热血男儿,过着驰骋疆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生活,是不是这样的?”
“奋勇杀敌时确实是很痛快,但每当战后打扫战场时,看到死伤的战友是很痛苦的,昨天还一起吃饭一起打闹的人今天就没了,既为同袍伤心又害怕下一场战役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王勇说道。
“大块吃肉也是真的,但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将军只能带着我们去打猎或是缴获北胡的牛羊。虽然有肉吃是很好,但伙头军天天直接白水煮肉,腥臊难闻,难以下咽。有时候长时间吃不到粮食,只能吃肉,导致我们的肠胃都不太好。”
韩明听到王勇的话,低下头露出伤心的表情,“原来大哥的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父亲母亲和我都不知道兄长在军中的生活原来这么苦,我们镇北军的战士们太苦了。”
“唉,边关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日子啊,为了保家卫国苦苦支撑罢了。”王勇叹息道,透着一丝不满和浓浓的无奈。
早在王勇奉命接触韩明时,白默然就告诉过他:“若韩明问你军营的生活,要尽量说的贴近事实,但是却能让他感觉到你对于现状是有不满的,是有可能被利用的,是个带缝的鸡蛋。这样他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王勇与韩明之间的气氛有些低沉,谁也没有说话,这时外面的大街上开始喧闹起来,人们都站到了路边,下聘的队伍快到了。
两人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只见安王一身华服,骑着骏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后面的亲兵们抬着聘礼,络绎不绝,队伍延绵数里之长。
韩明吃惊地问:“这聘礼究竟有多少啊?”
王勇答道:“这些都是礼部负责采办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懂这些规矩。”
韩明又问:“安王殿下自己就没准备什么东西吗?”
“将军加了两对珍珠进去。”王勇回道。
“正该这样,宣平郡主自幼倍受恩宠,理应更加重视。礼部准备的是规矩,王爷自己准备的才是心意。”韩明说道。
队伍过去后,两人回到了座位上,韩明又让小二续了壶茶,“时间也不早了,再坐会儿吧,一会儿午饭我们尝尝他家有名的醉香鸭。”
王勇对此没什么意见。
午饭时两人如愿吃上了美味的醉香鸭,酒楼里也开始上座了。
不一会儿就有在长公主府门前看完热闹的人回来吃饭,在一楼大堂里大声说着他们的见闻,聘礼里有多少好东西,尤其是那两对珍珠有多么难得,多么价值连城,声音大的连二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明听到这儿很吃惊地问王勇:“他们说的这两对珍珠就是王爷单独放进去的吗?”
“是啊,将军亲自去礼部放的。”王勇答道。
韩明很失望的说:“从前听大哥说安王殿下爱兵如子,与其他将领不同,没想到也是假的。”
“你胡说,不许你诋毁将军。”王勇怒道:“你知道什么,将军他与战士们同甘共苦,作战勇敢,身先士卒,怎么不爱兵如子了?”
“王兄,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刚才你也说了,军中缺少粮食,士兵们都吃不饱。”韩明说道。
“那跟我们将军有什么关系?是朝廷下发的少,又不是我们将军克扣了,我们将军为了让战士们吃饱饭亲自带兵去打猎。”王勇生气地说道。
“那不过是些表面功夫罢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若真的爱兵如子,就会想办法购买粮食了。”韩明挑拨道。
“朝廷不发钱,将军怎么去买,自掏腰包吗?那是十几万大军,不是十几个人!”王勇说道。
韩明认真地说:“王兄,你知道那两对珍珠值多少钱吗?只说那螺珠,单拿出一颗来就够这十几万大军三天的口粮了,凑成一对价值翻了三倍不止,再加上那对金珍珠,少说也够大军二十几天的口粮了。”
“随便一出手就这么豪横,却眼睁睁地看着战士们挨饿,这是爱兵如子吗?”韩明搬弄是非,想要挑起王勇的不满情绪。
“那都是王爷自己的东西,有贵妃留下的,有王爷自己的战利品,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人管不着。”王勇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语气明显不够坚定,称呼也由亲近的将军变成了王爷。
这段时间在白默然的不懈努力下,王勇总算是学会演戏了,虽然内心恨得想要揍人,却努力保持面无表情,不让韩明看出破绽来。
韩明感觉到了王勇对安王态度的微妙变化,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要成功了。他并没有继续挑拨离间,怕过犹不及反而坏了事。
“是我多嘴了,王兄,抱歉,我自罚一杯,”韩明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王兄,吃饭,我们不说这事了,无数英魂为国牺牲才让我们有机会在这京城过上安逸日子,我们不能浪费了。”
两人默默地吃饭,后面王勇都没怎么说话,只埋头吃饭喝酒,韩明看他的表现,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心中高兴也不再多说,只帮着王勇倒酒布菜。
两人吃饱后就各回各家了,王勇为了表现自己郁闷的心情多喝了点儿酒,回到自己屋就睡了,一直到白默然把他叫起来。
听了王勇的述说,白默然欣慰地说道:“表现不错,不枉我天天教你。以后还这样就行。”
“还得演到什么时候,我快忍不住了,我现在只要一见到韩明就想替韩江清理门户。”王勇这几天快烦死了,向来直来直去的人现在天天与人装模作样,也是难为他了。
“我觉得快了,他们的目的马上就要显露了,再坚持几天。”白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