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周日。
陈涛上午在研究所,中午在厂食堂,陪着老马应酬。
尽管这年头对于酒驾方面比较宽松,但陈涛还是让秘书送他回市里,路上谈了一些问题。
这是必要的,陈涛和宋运辉的工作方式不同,得让秘书不断适应他。
到家后,陈涛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接着再去卧室午休。
小引也养成了习惯,此时已经睡着。
程开颜在一旁陪着,但她还没有睡。
等陈涛躺下后,她便压低声音道:“小辉,我哥那边,债都还清了,但货还砸在手上。”
老登混的一塌糊涂。
员工看不起他,以前的同事不帮他。
不然那些水泥、钢筋,固然需要关系买卖,但以他的身份何至于砸在手上最后还要杨巡给他儿子想办法
人走茶凉。
他的茶凉得太快了!
陈涛冷淡道:“码头换了个负责人,我帮不了你哥。”
程开颜皱眉:“我只是跟你说一下,免得又被你冤枉故意隐瞒这些,没有让你帮忙。”
“那就好,你哥经过这次的教训,应该能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料子,往后能让你爸省心些。”
“你、你的话太难听了。”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哼,你就是看不上他。”
“呵,你凭良心说,他看不看得上我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农村来的、攀了你们家这根高枝的土包子。如果没有我,你们家就能找一个闵忠生那样的千依百顺的女婿,而不是我这样的白眼狼对不对”
“……”
“想得有点多了!人闵忠生的大舅哥,是李司长,你哥是什么长”
“呜呜~瞧不起我哥,其实就是嫌弃我。”
“要哭出去哭,别影响我和小引午睡。”
陈涛说完这句足以激化家庭矛盾的话,就用女儿的草帽遮住自己的眼,当眼罩用。
“……”
看着草帽,想到他们父女俩去京城玩,不但没带自己,甚至都没有提前跟自己说一声,程开颜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缸子,几乎要酸死了。
丈夫变心就罢了,怎么小丫头也偏心啊!
程开颜觉得女儿如今在丈夫心里的份量,比她重得多。
这很正常。
抛开别的不说,小丫头心思纯净,不会像她这个妈一样耍心眼子,陈涛更愿意陪这丫头并不奇怪。
至于程开颜也单纯,不会耍心眼……
人会成长,不能用机械的眼光去看待。
她今天来这边,还提她哥的情况,是为了什么
换作以前的宋运辉,她只要这么一提,就会非常自觉地给他哥想办法,但陈涛不会。
午睡醒来,陈涛教小丫头读说写字,程开颜去厨房,给开始准备晚饭的婆婆打下手。
宋季山出去买啤酒,买完回来还能放冰箱里冰一下,这大热天喝起来很爽。
其实从五月起,老家那边就连连暴雨,到今天已经出现特大洪涝灾害。
二老能来东海,陈涛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了。
饭桌上,一家人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当晚没有回去,但有女儿睡在中间,陈涛也不用跟程开颜亲密交流。
小丫头挣脱老妈束缚,投入老爹的怀抱,天真烂漫道:
“爸爸,我睡不着,还想听故事。”
陈涛笑问:“上次咱们讲到哪儿了”
小丫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凡妮莎公主三打鲶鱼精吧”
“对,好,咱接着讲。话说这凡妮莎小公主回宫之后,越想越气:那鲶鱼精一介妖邪,竟然胆敢幻化人形,迷惑自己最亲的哥哥,不许他和妹妹顽耍,实在可恼!凡妮莎小公主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揭穿这只鲶鱼精,以免哥哥受到伤害,于是她就……”
话说,陈涛可以把后世的童话抄出来,狠赚一笔大钱,留待将来养老。
这样可不违规!
理由非常充足,这都是他工作之余,给女儿讲的故事,并不像某个电工那样在上班的时候摸鱼写作。
而且这么一来,陈涛还可以避免日后、要吃自己的女学生的软饭……
好吧,其实上周四梁思申刚给他来电,说自己试着按照他的意见炒股,挣了四万美元,想给他开个户,分出一半给他。
陈涛果断拒绝,他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怎么可以在海外置办巨额资产
梁思申也不勉强,反正亲师徒明算账,表示自己一直会给他存着。
结果陈涛不让她存,而让她继续投机,甚至还给她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指明了方向,设定了目标……
也就是到明年夏初,师徒二人共同的小金库,最少也要达到一千万美元以上。
梁思申听了这话,先是觉得老师很自负,把证券投资想得太过简单。
随即又感到好奇,老师不是学化工的么,怎么还懂连她这个专业人士都不懂的金融知识
等听了老师名为解释、实则胡扯的忽悠之后,她满心只剩下了崇拜。
不愧是令她十二年来、念念难忘的!
当然,她仍然对挣一千万米元的目标、持保守的意见。
她的全部身家,其实也有数百万美元,不然也没法跟杨巡合作开商场。
但想再挣千万,就算投入全部身家,也得努力到达接近两倍的收益,这多难啊!
一年能挣百分之三十,就很不错了!
但对陈涛来说并不难,肯定能达到。
这一千万收益,陈涛准备用在东海二期上。
到时有两个方案,一是用外债来弥补资金的缺口,单纯购买技术设备;二是合资,与那些先进厂商进行深度合作,任由路司他们选择。
外债的利息收益,远远不如投机收益。
从这点来看,陈涛算不算忠于理想呢简直忠不可言!
“呼呼~”
在陈涛讲故事的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程开颜呼呼大睡。
小丫头却还听得入神,觉得老妈的呼噜声好吵,干脆伸手拧她的脸,叫醒了她,让她继续陪自己听。
“……”
又被小丫头欺负,程开颜难受极了,一夜没睡好。
转眼已到了十月,天气迅速变凉。
陈涛也穿上工装外套,掩盖住了他的那副、让很多人私底下讨论的好身材。
有些老娘们儿,甚至敢直言不讳地羡慕程开颜,觉得她每天至少也要吃上一回。
毕竟这段时间,东海已经走上正轨,二期也急不来,没之前那么忙,宋大厂长可以早点回家陪老婆。
然而事实上呢宋大厂长依然很忙。工作不多,但是各种应酬多啊!
像他这种情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算三百天不回家甚至都正常。
一回家就陪女儿,程开颜就是想要,也没有机会。
这天上午。
厂务会结束后,韩则钢拉着一张黑脸,步履沉重地来到陈涛的办公室,就差把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郁闷地说:“宋厂,你真觉得、那个冯工适合分管仓储和码头她也才三十岁出头,我不认为她有你这么大的本事。”
他至今还不清楚,是陈涛建议老马,让部里调人,而不用他的老赵。
老马不会告诉他,不然陈涛下次还会建议吗两人关系如今非但没那么紧张,还隐隐达成了合作与谅解,没有必要贸然去破坏这种关系。
刘玉海也不会说。
至于那位在原剧情中有嫌疑写信告发宋运辉、向以梁思申为代表的米国方面出卖国家利益的高祥荣,也不清楚这回事。
所以,韩则钢还以为是老马使的绊子。
而原剧情中,是宋运辉推动这件事,老韩恨上了他,去找老马诉苦。
老马就顺水推舟,让少了码头仓储这俩担子的他,去插手二期项目。
但现在嘛,陈涛也可以让他参与二期研究。
陈涛劝道:“老韩啊,人不可貌相,既然部里推荐冯工来我们东海,必然是因为她的能力非常优秀。这三个多月以来,她不但已经熟悉了码头的工作,和港务局那边建立了合作关系,厂里也没人对她抱有消极看法,这不就说明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韩憋屈道:“老赵也能做到这些,能比她做的更好!本来一直都是我管仓储和码头,现在她一来,还提到分厂级别,那我干什么我可以退休了吧老马不地道!”
陈涛呵呵一笑:“不要这么说嘛,老马也是为了东海的长远考虑,我们应该理解。你说你没事做,那二期的项目,你难道不管了”
韩则钢闻言,仿佛重新认识他一样,吐槽道:“技术上有你宋大厂长负责就行,还用得着我来管么”
“目前有日本、德国这两方面的方案,之后还可能有法国和美国方案,靠我一个人,怎么负责的过来”
“宋厂,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摊子铺得这么大”
“没办法,俗语有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的预算是有限的,只能通过货比三家,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一个方案。我跟你讲,二期最重要的不只是项目本身,还要给部里做引进技术的试点,如果我们干得很好,那你以后只怕想闲着都不可能。”
听了这番话,韩则钢心里好受很多,放下红色保温杯,小声感慨道:
“唉,宋厂,要是你能当一把手多好。”
陈涛笑了笑,没有接话茬。
韩则钢也很清楚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妥,起身告辞。
周日,少年宫……没去。
陈涛不会送女儿去学琴。
这么一来,自然也就不会遇到日后当众挨程开颜的打和污蔑的陶医生。
陶医生很无辜,陈涛可不会把火烧到她的身上。
还有冯工也是。
至于没了她俩,会不会影响到程开颜提出离婚
不会。
梁思申才是大boss。
自从得知梁思申和她的宋老师二人尽管相隔着上万里,但平时有空、依然会联系之后,程开颜心里,就一直没能释怀。
陶医生、冯工,她固然觉得两人有嫌疑。
但是和梁思申一比,她俩就不算什么了。
她崩溃到打陶医生,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
这种不满,她没有办法向优秀的丈夫、优秀得让她自卑的梁思申发泄。
可以说,陶医生是替梁思申挨了打。
因此,只要梁思申一出现在陈涛身边,而陈涛又不答应把她赶回美国,那么程开颜和程家必然会搞事,而搞事失败后,除了离婚以外,也没别的选择。
如果有,那陈涛也只好学书里的宋运辉,找人挖个坑,让大舅哥跳进去,逼程家就范。
这样应该也能算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而在无奈之下所做的选择,没违背任务要求。
客厅内。
陈涛靠着沙发,看女儿在纸上涂鸦。
这丫头年纪还小,天赋虽然有一些,但也不算高,没必要走这条路。
涂鸦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毕竟今天下雨,出去玩也不太方便。
画了一会儿,小丫头举起自己的杰作,给陈涛看。
陈涛把她抱进怀里,拿着画纸问道:“这画的是谁”
小丫头笑道:“是爸爸!”
陈涛有些嫌弃地说:“一点也不像!爸爸可是大帅哥,你画的这个人看起来就像妖怪。”
“咯咯咯~可我就是照着你画的呀!”
“既然如此,那爸爸也照着你画,画的丑了,不许嫌弃!”
“不要,小引才不要被爸爸画呢!”
“哼,不要可不行,你好好看着!”
当陈涛给女儿的素描画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寻建祥打来的。
今天晚上,杨巡约了土地局的高局长吃饭,想要弄一块地来开建批发市场。
听完寻建祥的话,陈涛笑着说道:“大寻,别劝,他想借我的名头,就让他借吧!她妈妈对我很好,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给他的。”
杨巡是什么性格这山还望着那山高,赌性很重。
现在要这块地,等他遇上那位二代萧然,又会放弃这块地。
到时候,还要找陈涛去给高局长打招呼。
这个招呼一打,人情也就可以还清了。
陈涛根本就没有兴趣一直给他擦屁股。
还有雷东宝,陈涛也不怎么愿意跟他打交道。
主要是说了没用。
自从宋运萍死后,就没有人能劝他了。
“嗯,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寻建祥挂了电话之后,又买了包烟,回到了杨巡租来的简陋小平房。
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老妈那儿多省一些,就可以在魔都住一千多的套房,追求梁思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