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邑城内的防卫等级一下上来了。
癸雪生在燕国学习了一段时间,他旁的没有学会,倒是每年的冬训加强了。
当然,冬训的对象,在他暗箱操作之下,变成了主要训练诸姚,甚至连武器装备,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各地上贡的赋税上剥削来的。
至于土王鹌与王子舞的部族、近臣,也都有所分润。
所以,癸雪生的相国府来一道命令,下边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也无人反对。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究竟要面对什么。
很快,一列骑兵出现在城外几里。
“癸雪生倒是学得很快。”常圭探索了一圈,发现了高邑已经戒严,不免皱眉看向戴冰甲,“咱们如何是好?”
“联系上行人没?”
“已经派人通知,那边有应该很快就会来人。”
戴冰甲微微颔首。
等了一会儿。
果然,有几架战车靠近。
燕国驻土方高邑的行人来的很快,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戴冰甲倒是不意外这个人出现,而常圭他们已经紧绷了身体,只要这人有异动,立刻射杀。
“没想到戴将军,居然这么艺高人胆大,孤军深入?”
略显戏谑的声音传来,戴冰甲看着前来的癸雪生,撇撇嘴:“黎邑我已焚毁,上党其他地方,你尽快去控制。否则等南边的大邑商听到消息,只怕会第一时间让有娀氏等入寇。到时候丢了上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癸雪生看他不接茬,眼底的阴鸷一闪而逝,声音也冷了几分:“所以,这就是你杀害公叔的理由?”
“公叔萩伏击本将军,意图破坏燕国与土方的友谊在前的事情,你怎么不说?”
戴冰甲平静的反驳,只一句话,堵住了癸雪生的嘴。
但他还没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燕国与土方的友谊不容破坏,不论是你,还是土王鹌都一样。
现在我过来看看高邑的情况。
看得出来,你已经彻底掌控了高邑。
这么一来,土方的未来,必然在你手中。
现在你若是想要上位,最好是别把自己太当人。
辛屈的书,你应该有抄录过。
有句话这么写的:将求于人,则先下之。
虽然辛屈不喜欢掺和外邦的事情,但要是影响了燕国的利益,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动手。
所以,你想上位,就得学会放低姿态。
毕竟,你没有正统。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我本就是协力镇守,现在功业已成,土地全然送还,我等只是还家,你若是还想阻挠,我不介意现在就打来高邑。
到时候事情彻底闹大,土王鹌虽然昏聩了些,但他的威望还在。
所以,你明白的。”
癸雪生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最终苦涩笑道:“没想到戴将军,居然还懂得这番深刻的道理。”
“非也。我也不过是这些年折腾下来,才领悟到的。领兵在外,不是依靠燕国将军身份就能按住所有人的。只有名正言顺,才能指挥得动大军。”戴冰甲似是回忆过往,然后看了一眼常圭他们才说,“本将军亲自来这一趟,除了查探一下高邑情况,若是有机会,这一仗不介意打一下。
反正捅穿了天,辛屈肯定有办法收拾。
无非代价的多寡。
之前我们就没少折腾这样那样的事情出来。
但既然你也反应过来了,机会渺茫,那就换个方案。
让路,自太原伊始,我军不会屠城。
否则,继续战斗到底。”
癸雪生沉吟,本来他想着探探底,顺道看看能不能从戴冰甲这里要点补偿。
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之后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跟北伯谈。”癸雪生吐出一口浊气,“若是到时北伯惩戒于将军,还望将军勿怪。
毕竟,我也是要给下边一个交待。”
“好。”戴冰甲睨了他一眼,“但下次做事的时候,多做考虑。也就是我了,换做其他人来,这会儿高邑能不能防守得住,也就不一定了。”
说完,戴冰甲不管癸雪生的表情,问燕国的行人,讨了书信,转身离开。
看着骑兵快速远去。
癸雪生很艳羡。
燕国的骑兵很厉害,单骑走马,往来如风。
就是太贵了。
马要选耐力好的高头大马,同时还有马匹身上的一系列装备,以及随行的扈从训练,这些可都是钱啊。
就五十骑,就足以养活徒卒五百,背后就是两千户的销。
两千户,都够组成一个中等城邦了。
燕国控制了山西、冀北、幽州、辽东的所有贸易,这才撑起了骑兵的训练,他想学,也得有想办法从燕国的商业联盟之中分到大份的才行。
“来人,召集舌辩之士,准备去燕国,讨要一个说法。”
癸雪生回到城内,一边下令加强防御,外松内紧,一边召集他的行人与辩才,准备通过这一次的机会,去好好敲一下燕国竹杠。
虽然双方闹得不愉快,但好歹没有撕破脸。
并且癸雪生也只是拖延,并没有真的不让戴冰甲回去。
只要安排好一点,还是可以推说是戴冰甲率先进军,这才闹得满城风雨,所以燕国无论如何,都得一点东西意思意思。
他要的也不多。
燕国在山西商盟的生意,他得扩大份额。
只有钱足够,才能养活更多人与兵。
才能为他上位扫平障碍。
至于戴冰甲所谓的名正言顺。
山西,拳头大,才是名正言顺!
就这般,三日之后,戴冰甲继续带着镇西军北上。
这一次就没有跟之前一样遇到阻拦就屠城了。
安然过境。
至于他们后来抓捕的奴隶、贵族,也没人去赎买。
因为没必要。
山西这边的小邦林立,各自为政,癸雪生能力再强,也只是勉强在贡赋上达成了协议。
大家还是各玩各的,税赋统一上缴给土王,仅此而已。
燕国的行人,早就过来打过招呼,顺道归乡的时候,还会采买他们的商品。
镇西军,还是很有钱的。
反正很多东西带回去也没几个钱,不如半路上冲抵消费,皆大欢喜。
终于,经过一个月的跋山涉水。
燕七年正月十五,灯笼从大同城东二十里外,就一直照亮了镇西军归乡的路途。
辛屈亲自站在十里亭,看着不断传来欢呼、喝彩、哭喊的人。
“英雄!你们都是卫国戍边的英雄!”
“好样的!小子!没有丢你阿翁的脸!”
“阿父!阿父!儿好想你!”
这十里,无数声音,无尽喜悦,让离家三年的镇西军上下,无不泪目。
他们只觉得,似乎远征在外的辛苦,一切都值得。
与辛屈带着军队西征所获不同,西边不耐打,辛屈带兵过去,就是作威作福。
袍泽的死亡,也被庞大的收益,彻底冲淡。
可镇西军直面的可是大邑商。
厮杀与死伤,都不是小数目。
他们虽然也有收获,但带回来的东西并不算多。
为了不让他们产生落差。
辛屈就动用了欢迎仪式这一套路,既然收益不够,那就荣耀来凑。
人活在世,无外乎名利二字。
现在就是给他们正名,给他们荣耀,同时加强所有人的纽带。
直到,戴冰甲带着一干霸府副将、幕僚等,站在辛屈面前,施礼:“参见主君!吾等,携镇西军上下,归乡!此乃,兵符!”
戴冰甲将一对兵符全部送上。
辛屈伸出手,拿来看了看,然后放在后边的托盘上说:“免礼。一并随我祭祀兵主。”
“是!”
众人齐齐应诺。
起身跟着朝前走,鼓乐等声调一起,原本还欢呼、嘈杂的声音都被压住。
接着一干人来到了临时搭建的祭台,将兵符放在案台,开始祭祀天地社稷与兵主的神位。
等走完流程。
兵符再一次一分为二,一半交给戴冰甲,另一半辛屈拿走。
兵符这玩意儿的神圣性,也是在一次次祭祀之中,才获得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操作。
无外乎利用神圣性,加强辛屈朝廷的合法性。
只有半块兵符,戴冰甲只能在大同附近调动兵马,还不能越境。
但要是拿了一整块,那戴冰甲就能带着军队到处跑了。
因为兵符合二为一之后,代表了天地社稷与兵主见证之下,戴冰甲可以全权代表辛屈行事。
虽然这玩意儿还是有风险,但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很多事,没有神灵见证,根本做不了。
“辛苦了。”辛屈拍了拍戴冰甲肩膀,看着沧桑了好几岁的戴冰甲说,“封赏一事,朝廷会尽快安排下来。
这几日,可以准备将资源分好,商市已经准备好了。
饮宴在晚上,你现在可以回去见见家人。
最后,孤还是要提前恭喜你。
今年夏收,你将调任幽州左卫将军,兼领辽西太守。”
戴冰甲怔了怔:“你真打算让我去从事二线工作?”
“二线?”辛屈闻言挑眉,“谁与你说幽州左卫将军与辽西太守是二线工作?虽然幽州左卫将军负责的工作主要是屯田,但屯田是一门技术含量很高的活。
而且,你这一次带兵,不是镇西将军府的区区万余,而是十万。
并且辽西郡地势险要,更是控扼东北与幽州的要道,这十万人交给你,还有要塞之地的开发,你跟我说这是二线?”
戴冰甲一听,好像,也在理啊。
镇西将军府加上仆从势力,撑死就是五万出头的人口,但其中大部分也不用他亲自管理,毕竟仆从势力,只要打仗的时候征发一下就是。
但这一次,十万人啊!
随便十抽一,就是一万步卒,稍微训练一下,可比现在强势太多了。
“行了,也别胡思乱想。将军们的平调与升迁,也开始了。现在燕国人口庞大了很多,我总得要你们这些得力干将帮衬。
更重要的一点,你好好养养身体,打仗的事情,还有得打。
大邑商与我们之间,只可能存在一个。”
辛屈语气沉重,戴冰甲恍然:“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