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已经有很多同门看李丘不顺眼,也必定有不少长老正在琢磨该怎么弹劾他,用什么手段让他长长记性。
李丘啊李丘,你本已是废人一个,为何非要出这种“风头”?
何苦来哉?
这注定不被人理解的所做所为,便是李丘此时此刻留给所有人的强烈印象。
而想到李丘昨日在药园的行为,无良子越发觉得,这个弟子身上很可能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李丘,你是个聪明人,冷静点。”无良子淡淡说道。
对上他的目光,李丘心头暗凛,有种被人看透的诡异感觉。
但无恨觚的存在,是谁都不曾知晓的隐秘。
这一点,已经被谷雨印证过——谷雨当然是不知情的,那是李丘权衡很久才决定做出的尝试,结果证明谷雨完全看不出异样。
无良子的修为比谷雨强很多,但也没有天壤之别。
在没有亲自接触并探查他的情况下,应无可能洞察他的秘密。
再早一些,三年前他被各路名医和高手联合诊治时,那么多人也从未看出过异样。
那时的无恨觚,的确处于隐匿状态,连他自己都无法感触。
但岂不恰恰说明,那宝物的玄妙?
及至后来他到了药园里,开始借助无恨觚修行,悄悄恢复了一点力量,并确定自己已经能够重开道途,他兴奋了很久。
但他更担心无恨觚的秘密暴露。
所以在反复的权衡之后,他决定冒一点险,借谷雨来验证无恨觚的隐秘性。
结果让他惊喜,也让他打消了顾虑,以谷雨的修为,竟完全没察觉异样。
从那时起,他便彻底放心了。
但一个废了的人,突然之间又能修炼,且急于走出药园展现高光,当然是不合理的。
之前的诊治和挽救有多努力,他的复起就会迎来多大的质疑。
他绝不愿被宗主和长老乃至所有同门集体审视,乃至寻根究底。
于是他隐忍,他在默默等待一个机会。
这一等,就是三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已经来了。
当然也有很大的偶然和运气成分——宗门里但凡还有能代替他的人,他可能都不会被启用。
但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原本废了的他,在悄然重续道途之后,又迎来了复起的机会。
仿佛整个六欲天,都在等待他的归来。
雄霸此界的六欲天宫,都为他的崛起,举办了演武大会!
这不赶巧了么?
李丘的笑容无比灿烂。
与之相对的,吴初寻的目光越发阴森,脸色越发冰冷。
还有他的九个徒弟,此刻如同九头猛兽,迫不及待地想要杀过来。
源源不断的恨意,以无形的方式在传递。
在无人察觉的状态下,涌进无恨觚,转化为特殊的力量,推动李丘的实力攀升、再攀升!
李丘甚至恨不得盘坐下来,原地突破。
但还不能。
这样就过于明显了,任是谁都会起疑。
六欲天宫多半也会。
他若敢现在就突破,更大的可能是被此界最顶尖的强者们联手擒拿,当成一个武道奇迹来深入研究。
李必须得忍一忍。
好在无恨觚的肚量很大,大到可以储存相当一部分力量,在一段时间内藏而不露。
若在无恨宗的外门药园,这段时间可能是好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填不满。
但在此时此地,显然藏不了太多的时间。
李丘默默吸收着那些力量,控制着它们不至于触动修为瓶颈。
更多的,则都储存在无恨觚里面,以备后用。
见他还是如此这般,不识好歹,无良子摇头一叹。
“吴长老、几位贤侄莫要激动。”
他对着飞辇上的吴初寻拱手致意,认真解释。
“李丘这孩子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三年前受过一点刺激,我把他调到外门药园里闲放了三年,与外部隔绝。
“今日突然见到这种大场面,一时激动,所以胡言乱语,冒犯了吴长老,还请吴兄原谅这晚辈,也请各位贤侄消消气,不要跟他计较。”
“好一个‘胡言乱语,一时激动’!”
吴初寻冷笑连连。
他当然并不真的生气。
修炼到他这种层次,又是大宗护法的身份,什么风浪没见过?
若真被外宗小辈几句话气倒,就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上。
对于外界的刺激,他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做出需要的反应。
此之为城府。
他是云浪宗护法长老吴初寻,而不是喜怒随心的一介散修。
他有他的强横和霸道,但绝不是一个会被情绪摆布、被外宗小辈随意撩拨的蠢货。
“吴某身为长辈,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话与这不懂事的小辈结仇,但我身为他人之师、一宗护法,亦不容他人辱没。”
吴初寻阐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挥手道:“李丘已经说了他想说的话,我的弟子也有他们要说的话、要做的事。若有冒犯和失礼之处,也还请无良子道兄,多多体谅。
“你们几个,等下也要注意分寸,无论如何,也要给无良子宗主,留一点面子。”
“弟子明白!”苗靖城等人纷纷狞笑。
他们已经得到了师尊的许可,接下来,可以大胆施为了!
吴初寻这番话,说得不算硬气,却是绵里藏针,柔中带刚。
虽然没说半句狠话,透出的威胁之意,却是毫不隐藏。
论年纪,无良子比他大,只为安抚和讨好才叫他一声“吴兄”,但这对事态毫无影响。
论身份,无良子是一宗之主,他是护法长老,至少矮了半格。
但他被冒犯在先,无良子理亏故底气不足,只能被动接受。
“我懂,有些人,有些事,是有代价的。”
无良子笑着点点头,眼角余光中倒映着李丘淡定从容的身影。
他已不需要再说什么。
吴初寻至少不会亲自出手。
而他的九个弟子,则必不会轻饶李丘。
“原则上来说,我们九个恨不得一拥而上,把你撕成碎片。”
大弟子苗靖城看着李丘,森然说道。
“但家师胸怀宽广,我们也要遵从他老人家的命令,所以我们几个,随你挑!”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