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
房遗爱平日都是骑马上朝,好在晋阳公主心系着他,特意派了马车来接他,倒是让他不用担心被雨淋。
回到公主府,房遗爱撑着伞一路朝后院走去。
以前,公主府每天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他和晋阳公主过的如胶似漆,每天心情愉悦,连带着下人们的日子也过的愉快。
先是李承乾病故,然后陛下又伤心过度龙体不豫,晋阳公主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公主府气氛自然也就变了。
房遗爱将伞递给了侍女,走进了寝殿。
晋阳公主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关切的问道:“被雨淋到了吗?”
“没淋到。”
房遗爱摇了摇头,随即关切的问道:“陛下好点了吗?”
晋阳公主微微摇头道:“父皇人都瘦了一圈,我和姐姐劝着,好不容易才吃了半碗粥。”
房遗爱问道:“陛下还在服食丹药吗?”
晋阳公主微微点头道:“嗯,我和姐姐也劝不住,不过,父皇服食丹药后看上去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精神好未必是真的好,很可能是重金属中毒后引起的精神亢奋。
都已经生病了还要吃丹药,在房遗爱看来,李世民这简直就是作死。
晋阳公主关切的问道:“父皇还在服食丹药会不会加重病情?”
房遗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没见过皇帝服食的丹药到底什么样,也不知道丹药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但是他几乎可以肯定丹药是有毒的,一定能加重病情。
问题是他没办法阻止李世民服食丹药,只要是李世民认准了丹药有助长生,就连晋阳公主也无法阻止。
别说晋阳公主已经不住在皇宫里了,就算晋阳公主还住在皇宫里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皇帝监督。
晋阳公主和皇帝父女情深,若是他说丹药能加重病情,晋阳公主肯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皇帝继续服食丹药。
对于房遗爱而言,这不是普通的老丈人,这是皇帝!
伴君如伴虎的皇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皇帝!
晋阳公主没再说什么,有些无助的趴在房遗爱的怀里。
房遗爱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宽慰道:“陛下只是一时伤心过度,时间会冲淡悲伤,再说了,还有御医呢,陛下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皇帝这次生病到底能不能好转,他其实心里也没底。
现在是贞观二十一年,他的记性没那么好,不记得贞观总共多少年了。
事实上,就算他记得也没用,因为他的到来早已经改变了历史。
不说别人,晋阳公主、长乐公主都活了下来。
那么李世民呢?
他给李世民又带来了什么影响?
首先他帮着李世民完成了覆灭高句丽的夙愿,这原本应该算是好事,但是李世民因此志得意满反而没了追求,开始追求长生了。
关键是李世民生病时因为服食丹药造成的重金属中毒,他研制出的青霉素和大蒜素都没什么用。
房遗爱的宽慰发自真心,说实话,他打心底里希望李世民能多活几年,活的越久越好。
不说李世民是不是个仁君,就冲他和晋阳公主的父女之情,他就希望希望李世民能多活几年。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虽然晋阳公主和太子李治的兄妹之情也很深厚,但是兄妹之情能比的上父女之情吗?
其实他也想过用什么法子测试丹药的毒性给李世民看,问题是重金属中毒是慢慢积累,不可能用犯人试服几年丹药。
至于用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试药也不靠谱,长春道人有太多说法可以辩驳,什么丹药的灵气兔子无法承受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在服食丹药的时候身体肯定会有什么反应,这让李世民误认为是好事,所以才会对长春道人深信不疑。
听了房遗爱的安慰,晋阳公主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虽然父皇的状态看起来不好,但是她觉得也只是暂时的。
只是因为大哥的病故让父皇悲伤过度,过些日子悲伤淡去,父皇的状态就会好转。
所以,晋阳公主对父皇的心疼大于担忧,她并不像房遗爱那样觉得父皇的时日可能不多了。
安抚了晋阳公主之后,房遗爱的心情却又变得沉重起来,确切的说是他的危机感加重了。
他的危机感不是来自太子李治,而是来自两个人,一个是武媚娘,一个是长孙无忌。
武媚娘作为唯一的女皇帝,绝对是历史上最妖孽的女人。
历史上的武媚娘从感业寺回宫之后就开始了速通模式,没有人能阻止的了她。
现在,长乐公主和晋阳公主还活着,这两张王牌能打的过武媚娘吗?
房遗爱心里还真的没底。
虽然武媚娘现在就是一个小透明,但是勾搭上了李治的武媚娘实在是太妖孽了。
不过,武媚娘的危机还在二三十年之后,长孙无忌才是眼下最大的危机。
历史上的长孙无忌并没有背弃李世民,而是扶助李治登基坐稳了皇位,这与当时长孙无忌利益一致。
毕竟,李治是他的亲外甥,跟他有血缘关系,而且李治年纪轻更好掌控。
在李治登基之后,长孙无忌很快就成为了权臣,最后和李治得关系逐渐紧张,最终爆发了权力之争。
因为他的出现,长孙无忌和李治的关系并不如历史上那般亲密,反而他这个政敌之子和李治关系密切,长孙无忌能甘心吗?
房遗爱不由沉思起来,让长孙无忌造李世民的反,他肯定不敢,但是造李治的反,他敢不敢呢?
长孙无忌绝不可能是胆小怕事之人,相反他很有野心,很有胆魄,也很有智谋,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
倘若李世民病重以至于奄奄一息,玄武门之变会不会重演?
不一定会重演,但是不可不防。
晋阳公主已经睡了,房遗爱想着想着却有些睡不着了,他直接坐了起来,从衣架上拿了件衣裳披在了身上,走出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