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禅的坚持下,三人重新换了行装,往汝南出发。周瑜想要阻止,却拗不过郡主;想派人一路护送,郡主也不要。无奈只得安排马匹盘缠给她们,再派人暗中保护。
于是孙尚香与刘禅乘一匹马,红缨与行李乘一匹马,一前一后出了城门往汝南而来。
汝南属豫州,地处淮北平原,是贯通中原地区南北的水陆码头。刘琮降曹后,曹操为充实汝南,将南阳郡的百姓迁往汝南进行民屯。江陵失守后,曹操便将李通升为汝南太守,让他在此养伤。
孙尚香与红缨一路打马狂奔,到汝南城时早已饥肠辘辘。孙尚香回头问红缨:“红缨,到汝南了,现在去哪儿?”
红缨怎会知道去哪儿?拿眼来瞅刘禅,刘禅摇摇头,答道:“先找个客栈歇下,待吃饱喝足养好精神了再去寻人。”
“嗯,有道理。”孙尚香若有所思,点头同意。
红缨抿着嘴忍住笑,心想小姐到底是头回出门,还不如个孩子有主意。
三人沿着大街一路走一路打听,孙尚香又不缺钱,自然要找最好的去处。于是在旁人的指引下,到了汝南最好的客栈——汝江春。
汝南虽比不得许都,却也是人杰地灵。这汝江春的规格放在别处,也当得起精致豪华。整栋楼纯红木建成,高四层,横竖各十丈。下二层高两丈,上二层高一丈。正门外是座一丈高的牌楼,正中挂着店名。左右各有一块对联,上联写“庭前华筵,雅客频繁金谷酒”,下联是“苑里翠茗,高朋际会玉川楼”。
走进大堂,见着刺绣的窗绫,雕花的梁柱。地板、楼阶、桌案、用具,各个美轮美奂。孙尚香不觉如何,刘禅这土包子可是头一回见这排场,心想这败家后妈,才第一天就领来这里消费,得多少钱才够她造的?
找间包房坐了,店家见他三个这组合挺怪异,但看神色绝不似俗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来,笑问:“敢问几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先打尖,再住店。你这儿都有什么好酒好菜?”
“哟,一听您就是外地来的贵客。不瞒您说,咱们家的酒菜在汝南城那可是独一份。您要不嫌小人聒噪,我给您介绍介绍?”店家谄媚着笑脸,口才挺利索。
“嗯,好,你说说。”
“好嘞。回几位爷,咱们家的酱爆牛肚、五香狗肉、鸡汁豆干,客人吃了都赞不绝口。还有现汆的鸡肉丸子,光泽如玉、油而不腻、松软可口、老少皆宜,辅以高汤入味,保您吃一碗想两碗哩。配上陈年的汝东老酒,醇香四溢,喝了又解乏是又下菜,那可是人间绝品。”
几人本就饿了,让他这么一顿饥饿营销,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里。孙尚香吞着口水说:“好好好,就你刚说的,每样来一份,那个酒也上一升。”
“得嘞。几位爷稍坐,小的这就安排,立马给您上菜。楼下的,栾山雅座菜点齐了,给上一份马蹄馓子让爷们先尝着。”
红缨见那店家言语有趣,忍不住笑:“小姐,这巷陌酒肆之处,当真与府里不同,说话挺有意思。”
孙尚香何尝不是第一次见?但她怎肯露怯,故作镇定:“这算啥?咱们这才出来几天,热闹的在后面呢。”
刘禅暗自感叹,心想这俩没见过世面的傻大姐,后边还不知道出啥洋相。
不多时,小菜先端了来。这马蹄馓子由清油细面炸制,条细色黄,焦脆可口。三人就着茶水,先动起手来。红缨想让小姐先吃,刘禅已抓了一把放在她面前,说道:“红缨姐,累了一天了,先垫垫。”
孙尚香不以为意,自己给自己抓了一大块,边吃边说:“嗯,对,快吃快吃,饿死我了。”
吃完嘴里的又去抓,突然想到啥事,低声说:“我说,不对呀。”
刘禅吓了一跳,不知哪里不对,盯着听她解释。红缨也放下手里的馓子,只听孙尚香解释道:“我跟红缨既然扮了男装,还小姐、姐姐相称,岂非要露馅?”
“不错不错。”刘禅闻言连连点头,心想这人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有细心的时候。接道:“那咱们就改个名字,叫红缨姐洪哥,叫香姐大公子,叫我小公子吧。”
“是,大公子,小公子。”
“洪哥?好怪的名字。给我也取一个。”孙尚香小姐脾气上头,逼着刘禅给起名。
刘禅撇嘴辩解道:“不过就是个代号,叫啥不一样?你叫大公子就行,还起啥名?”
“我不管,不给我起个霸气的名我不配合。”
刘禅看看红缨,红缨看看刘禅,两人无奈。刘禅叹道:“好吧好吧,那你叫问天吧。”
孙尚香把这俩字在嘴里嚼了几遍,感觉跟自己气质挺吻合,满意收货,对红缨道:“洪哥,以后叫我问天大哥,不许叫错了。”
红缨赶忙拱手:“是,问天大哥,我晓得了。”
三人正在玩闹,主菜已经上桌。那店家没吹牛,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大家一顿风卷残云吃个精光,找掌柜的来开两间房住了进去。
吃饱喝足了,找人的事却还是两眼一抹黑。刘禅心想这种事满大街打听肯定不靠谱,还是得去官府查问户籍,看看建安十三年末以后到汝南的人安置在何处,才好开始排查。
次日一早,三人随便吃了点,就去县衙找人。若是在荆州或是江东,几人可以横冲直撞没人敢管,可跑到曹操地盘上来他们算啥?当时就碰了一鼻子灰,被拦在门外不许进。
“这县衙不就是为民做主的地方?为何不许人进?”孙尚香不服气,上前理论。
“走开走开!哪来的疯子?再啰嗦将尔等锁了进去。”门卫一天不知拦多少人,哪会将这三人放在眼里?
孙尚香顿时火起,就准备动手。刘禅赶紧拉住她袖子,把她往外拽。
“媚上欺下之徒,何不教训一顿?”孙尚香余愤未平。
“咱们是来找人,又不是来打人。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进都进不去,怎么找人?”
正说话,见两个衙役拉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往衙门里拖。那孩子衣衫褴褛,满脸满身的污垢,却异常倔强,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他的狗来咬我,却不许我打它?这是何道理?”
刘禅不忍,上前拦住问:“官差大人,这孩子犯了何事你们抓他?”
那孩子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嚷了起来:“我有何罪?不过打了吕家的狗,谁让它咬我?”
其中一个稍高的衙役翻翻白眼,喝道:“公差办案,哪容你多嘴?闪开闪开!”
说罢就来扒拉刘禅。刘禅跟孙尚香练了那么久功夫,虽是人小力轻打不得人,但身手却很敏捷,一侧身闪过衙役的手,接着问:“官差大人,这人是我家亲戚,就算了他犯了官司,还不许家属赎人么?”
衙役闻言一愣,扭头看看那孩子,问道:“王生,这几人是你亲戚?”
那叫王生的小孩张着嘴瞪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孙尚香不耐烦道:“打只狗也算罪过?你们办的是哪家的王法?”
说罢一看红缨,红缨会意,从包袱里取出两锭银子,交给孙尚香。
孙尚香接过银子,对那俩衙役道:“这些银子够赎人了么?”
那两个衙役见了银子,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笑得五官都挤在一处,忙不迭地回答:“够了够了。这不是吕家来找我们出头,其实我们也不愿管这破事。”
说罢解开王生,拿了银子就走。
王生愣在当地,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何要帮自己。刘禅看他可怜,去街边买几张饼拿给他,道:“王大哥,你拿着吃吧。世道艰难,保重。”
说罢要走,那王生一下急了,扯住刘禅的衣服,倒头就拜:“三位恩人,咱们也不认识,你们为啥帮我?”
“行侠仗义还要为啥。行了,你自己小心,我们有事要办。”孙尚香接过话来,低头问刘禅:“你有办法进衙门了?”
“你没见方才那俩衙役的样子么?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有些事啥时候都一样。”刘禅感叹。
王生还是没走,听这几位恩人要去衙门,不由奇怪。那破地方岂是好人去得的?
“恩人,你们去衙门作甚?”
“找人。我姐姐两年前流落在此,我们来找人。”
王生闻言来了精神,拿起手里的饼啃了一口,笑道:“三位恩人,若是这事不必去那腌臜地方,小子便能为恩人办到。”
“你?怎么可能?”孙尚香满脸不信,你一个要饭的凭啥夸口?
“恩人有所不知,小人本名王双,自幼没了父母逃难到此。又无户籍,只得街前巷尾讨饭为生。有一口没一口养了二三年,县衙这班人嫌我碍眼,总来寻晦气。汝南城里似我这般讨饭的小子还有许多,都是每日走街串巷的,谁没见过?几位要找人,问我就对了。”
“什么?你说你本名叫啥?”刘禅闻言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
这一下把对方吓了一跳,只见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呃——,王、王双。恩人,这名字有何不妥?”
刘禅心想不会吧?这小叫花子会是万夫不当的猛将王双?怎么看也不像啊?莫非只是重名?但重一个名有可能,俩名都重这概率太低了吧?
“没,没事。”想罢赶忙打圆场:“王大哥,你在此讨饭何时才是出路?不如跟我们一起吧,相互有个照应。”
孙尚香的鼻子立刻皱了起来,这小要饭的又脏又臭,她才不愿意带他一起。可刘禅却不管那些,拉着王生就回客栈。孙尚香和红缨跟在后面,红缨好奇问小姐:“大哥,小公子这是何意?”
“哼,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孙尚香一脸不满。
王生也懵了,被刘禅一直拉进客栈,小二见这小公子拉着个乞丐进来,本想阻止,却被刘禅先拿银子堵了嘴:“快,给我兄弟烧一盆热水,让他好好洗洗。再去买一身新衣裳换了,另外准备一桌酒菜。”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会儿别说是乞丐,就是丐帮来了小二也没意见。答应一声跑去准备,刘禅拉着目瞪口呆的王生往卧房走,留下后面同样目瞪口呆的孙尚香和红缨二人。